徐镛整个左小腿一片淤青,关节处肿得跟木桩子似的,小腿骨上还擦出片血来。小厮金鹏正拿着帕子给他冷敷,又不停往伤口四周上药膏,但他额上仍是冷汗淋漓。
“这是怎么了?”徐滢问金鹏。
金鹏看了眼杨氏,说道:“今儿衙门里有场极重要的集议,端亲王和各卫所将军们都会去,昨儿端亲王便下了令让二爷把划好线交给他的舆图和卷宗整理好,今儿会上要用。大爷怕误事,于是一大早便骑马出了门。
“谁知道这马犯了浑,到了街角拐弯处竟直直地撞上了墙头,大爷便摔下来。这回二爷是真没闯祸。”
金鹏小声地替主子辩解。
杨氏错怪了儿子,有些不自在,一面叨着“怎么不慢着点儿”,一面去帮他塞枕头,徐镛却是咬着牙沉着脸,避开了她的手,闷声道:“不用。”
杨氏手停在半路,头发丝儿里都是难堪。
徐滢皱了眉:“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往墙上撞呢?是谁负责二爷的马?”
金鹏忙道:“是小的。但是小的天天打理,发誓早上出门时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不妥。”
徐滢望着他,又看向杨氏。
杨氏仍在无措之中。
徐滢静默片刻,目光落到桌上漏刻上,却是突然凝重起来:“这下完了,现在都快到下早朝的时间,既是端亲王和大将们都会参加的集议,哥哥又要怎么才能不误了王爷交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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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地位堪忧
徐家世代行武,太祖原是大梁高祖皇帝身边的侍卫长,深受高祖皇帝信任,后来几个子弟也借势进了军营卫所,几代下来也算没曾辱没门风,徐滢的祖父在世时做到了中军营佥事,知道太平盛世武将难以晋位,便下令子弟行武之余习读参加科举。
徐家攀龙附凤这毛病许是传统。
大老爷徐少泽原配过世后续娶了冯阁老的庶女为填房,仗着冯阁老提携,如今在兵部任侍郎。
冯家门第本就高过徐家,冯氏虽是庶女,但也是八抬大轿抬着过门的,过门后不但相继给长房添了一女一子,又带契着丈夫升了官,如今在徐家,没有她横着走不到的地方,在守寡而且娘家又在远方的杨氏面前,更是连呼吸里都透着股高不可攀的味道。
二老爷徐少谓少时进营,混到了如今五军衙门从五品经历,徐老太爷在世时,也不忘家族传统,给他求娶了淮阳侯的侄女黄氏为妻。黄氏父亲虽然才是个正五品的员外郎,但凭着淮阳侯这棵竿子撑腰,在杨氏面前腰板直得的也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徐老太爷也没有过份偏心。
杨氏的父亲原先是国子监祭酒,学识渊博,常与皇上侍讲,很得人尊敬。当时把女儿嫁到徐家,夫妻俩也不是舍得。只可惜杨先生英年早逝,死去已经有十二个年头。
对于有着以攀附为传统的徐家来说,杨先生的早逝直接就等于杨氏在徐家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话虽是粗糙些,理却不假。这些年杨氏待遇节节降低,尤其在姑太太的徐曼贞因故死后,杨氏地位下降得更是明显,但那时好歹还有徐少川撑着,并不敢有人对她怎么,徐少川一死,出身清贵之家的杨氏在婆婆面前愈发唯唯诺诺。
这样的情况下,三房要想寻出路,就只能指望徐镛。
偏徐镛又是头犟牛,偏生宁愿去寻刘沁的关系寻差事,也不愿去寻徐少泽。
这次承蒙刘家帮忙进了五军营,好歹徐老太太看杨氏的目光带着些春风了,这次的集议这么重要,若是毁在尚在观察试用期里的徐镛手上,端亲王还怕手下没人打杂么?
徐镛若是丢了差事,那三房面临的尴尬就更不用说了。
因着徐滢这声“完了”,大家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惶不定的神情来。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让金鹏先递个话去告假?”杨氏绞着绢子道。
“那地方金鹏能去吗?”徐镛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道:“我是专管卷宗舆图的,王爷只寻我要东西,莫说金鹏不能去,就是我把钥匙交给别人也是不成,军机要务多大的事儿,怎么能够不经请示随便交予人手?”
说的倒也有理,不过事情总得解决。
有纪律行事又严谨的武将往往都是铁面无情的,端亲王又是大梁皇帝的胞弟,误了他的正事儿,他能听你的解释?
“那怎么办?”杨氏凝着眉,“你又不能行走。”
徐镛听到这话,便就咬了咬牙,将腿放到地上,扶着金鹏试着站立。
腰还没挺直,就听哇地一声惨叫,他又跌下地去了。
小厮们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他扶起,杨氏忙不迭地催阿菊:“大夫怎么还没来!”
屋里又闹腾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