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嘉的磨墨工作正好派上了用场,也因此知道了不少家中机密。感谢再次投胎,她之前几百度的近视没了,眼神儿很好。情势确实不大乐观,原来前线的将领,固然有升官的、有赏赐的、有混到资历的,同样有被革职的、被流放的、甚至被藉没。
淑嘉动了动嘴唇,又忍住了。在她看来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祖父华善是和硕额驸,就算祖母死了,他依旧是这个头衔儿,在她的印象里康熙是个对‘自家人’能忍则忍的皇帝,或许会罚一下,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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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份邸报到了,议政王大臣像抽了风似的,一天之内议了三王的罪过,并且得到了康熙的批示。
安亲王岳乐被罚俸一年,原因是——身系主将贼自长沙出战、不能摧锋、致阵亡七十余人、骸骨未收、失陷造船物料,不过功罪相抵处罚从宽,免革议政、宗人府、罚俸一年。
康亲王杰书被削去军功、罚俸一年,因为“率领大兵前往浙江,不能剿灭贼寇、平定地方以慰朕怀,但于杭州金华、优游驻劄数年、徒费粮饷”。
最惨的是简亲王喇布,被削去王爵,理由:身为大将军征剿江西不知预为调度,以致螺子山等处失利。
淑嘉不清楚这场战争的细节,也不知道各人在战争中的表现,但是光从处罚决定上来看,前两个没什么,可以看出康熙的宽大,后一个就不好办了连王爵都革了。和硕简亲王,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被革了。
那华善那个额驸,够抵的么?
谁都不敢说。
石文炳的眉头锁得紧紧的,提笔写信回信,问问京里情况。淑嘉大气不敢喘,老实给他磨墨。时值康熙二十一年十二月,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收到这个消息,实在是给人添堵来的。
石文炳写好信,抬头看看女儿,淑嘉机械地磨着墨,低头想事儿,他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仍是嘱咐了一句:“不要告诉你额娘。”
“嘎?”淑嘉呆呆地点头,他看出什么来了么?石文炳见她不明所以的样子,心说,她才多大,就看看到了消息,估计也看不出来内涵。笑了笑,吹吹信纸,干了之后折好装进信封里。淑嘉心里在意,忍不住把眼珠子往那信上转,石文炳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时候不早了,你嬷嬷还等在外头呢,快回去罢,明儿还要上学。”
淑嘉瘪瘪嘴,满腹心事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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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嘉在房里对着书页发呆,翻一翻手上的书,发现华善的问题,全在康熙一念之间,不由得忧虑了起来。又想,即使犯了错,她阿玛还是世袭的伯爵,还是副都统,不至于诛连吧?还有叔祖父如今是布政使,似乎还挺得老康器重的,不然也不能放他到浙江这块富庶的地方当布政使。
胡思乱想了几天,完全没有答案——她知道的信息也太少了,连华善到底在平三藩过程中做过什么、功过是否能相抵一类都不清楚,实在无法判断他的情形到底是比简亲王重还是轻。
杭州城的年味儿并没有因此而减弱半分,大家该拜年的拜年,该走亲该友的走亲该友。石文炳也带着老婆孩子去给石琳拜年,然后又拜会了杭州将军马哈达,结伴出了旗下营,去见总督、巡抚两位。淑嘉收获了一堆的荷包,里面装着各式押岁锞子,收获颇丰。然后石文炳就在家里等别人来拜年了。
从出门受到的待遇来看,风向上石家的情况未必就糟糕了。
这时北方的家书到了,写给石文炳的,淑嘉没看到,倒是有富达礼和庆德的请安书信给西鲁特氏。西鲁特氏命淑娴和淑嘉一人念一封,信的内容大致相同,不外是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念,又说新做的衣服收到了,很合身。
在这样的惴惴里,康熙二十二年到了,正月里有各种忌讳,也有各种可乐的,如果不提处分的阴影的话,正月里停课,什么都不用做,实在是太轻松了。这回淑嘉吸引了教训,并不敢放松,每天该写多少字,该读多少书一点也没少做。女红倒是因为正月里的讲究而停了下来,不过闲时她也打了两根络子。
正月里与她有关的大事只有一件——西鲁特氏要给她们姐妹再配两个年纪相仿的丫头。西鲁特氏在南下前选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腹稿,带的仆妇都注意到了年龄搭配问题,淑嘉身边的春喜夏喜已经十**了,该到了配人的年纪了,嬷嬷们年纪大了,伺候不了几年了,该退休了。正该从现在开始配几个小些的丫头,也好慢慢看着调…教,相处着收伏了往后也好使唤。
淑嘉与淑娴一左一右坐在西鲁特氏旁边,屋里地下跪着三排人,管事娘子领着几个小丫头跪在地上,张禄家的道:“回太太,这都是这回带来的家生子,姑娘们先挑着使,外头人牙子咱们也认得几个了,只要买合心的还要再仔细。”一面介绍,这是某家的女儿,父母是做什么的。
西鲁特氏就让她们姐妹挑人,淑嘉先让淑娴,淑娴挑的两个小姑娘,一个就是针线上吴家的女儿父亲是车夫,另一个是浆洗上赵家的女儿。西鲁特氏又问淑嘉:“你要哪个?”淑嘉想了一下,挑了跟着石文炳出门的王有的女儿,另一个是账房上钱会家的女儿。
四个小姑娘都在七八岁的样子,穿戴打扮得都整齐。家中父母也是有些体面的——没体面的孩子也不会被挑上来伺候小姐,要相信西鲁特氏没有初选过是不会随便把什么人都拿到女儿面前的——看起来在自己家里也受过一点教育。西鲁特氏问了几个丫头的名字,觉得有些不大中听,有意给她们一律改有规律的名字,以后女儿们房里的嬷嬷会退居二线,丫头会越来越多,挨着起也方便。
西鲁特氏自己的丫头用的是花草的名儿,便让女儿们自取丫头的名字,但要有规律。淑娴给丫头起的名字比较中规中矩,用的是珠宝的名字,吴家的丫头就叫珍珠,赵家的叫琥珀。
淑嘉默默擦掉一口鲜血,告诉自己眼前这萝莉是她姐姐,不是贾宝玉的奶奶。她放弃了用琴棋书画一类的字眼,给王有的女儿改叫红袖,钱会的女儿就叫青衿——听着倒像是少爷用的丫环了。西鲁特氏对淑娴起的名儿接受度挺高的,听淑嘉起的名儿倒觉得叫起来不够上口,只是不忍驳了淑嘉的面子,才没反对。
小丫环们过来都要调…教的,虽然供挑选前也教过一些规矩,分到了各房各院又有老资格的前辈细教。淑嘉这里是尹嬷嬷负责,淑嘉到了院子里,尹嬷嬷正跟她们说注意事项,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睡觉一类。
淑嘉等尹嬷嬷说完了,才道:“大过年的,怪不容易的,给她们分了屋子,这几天也不必总住在这里,可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