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谧低头称是。
“说起来,前天的事本宫还没有谢谢你。”皇后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地扫了苏谧一眼,笑道:“倪贵妃与本宫一向不合,昨天如果不是你提起刘才人的身孕,本宫只怕难免要受皇上的责罚了。”
“娘娘吉人天相,洪福齐天,岂是奸伪小人所能得逞的。”
“功劳就是功劳,这个宫里,有谁对本宫好,有谁在打本宫的主意,本宫都清楚地很。”皇后婉然一笑,直视苏谧道。“本宫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婢妾虽然愚昧卑微,但也愿意为娘娘分忧解难。”苏谧连忙离座拜倒。
“你与刘才人同时承宠,又同时有孕,而且又是姐妹情深,也算是宫里的一段缘份,如今她晋了才人,依本宫见,你也应当与她同列才对。”皇后俯视着下面的苏谧,温和地笑道。
苏谧大喜过望道:“蒙娘娘大恩提拔,苏谧感激不尽,日后一定尽心尽力,报答娘娘的厚爱。”
皇后满意地一笑,道:“你既然有这个心思,本宫也甚觉欣慰。如今天色也晚了,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你先回宫去吧。”
苏谧躬身告辞。
“对了,这几天你身子又不好,先不用每天过来请安了。”皇后垂下眼帘道。
“是,婢妾尊娘娘懿旨。”苏谧告退而去
望着苏谧远去的背影,皇后陷入沉思,指甲上镶满金花的玉钩护甲轻轻敲击着楠木雕花桌面,发出金石般清脆的响声,在静谧地大殿里格外悠远。
“依你看,此事如何?”
一旁的玉蕊躬身道:“依奴婢看……至少有八成是真心的,她现在虽然得宠,然而不过是仗着年轻美貌,她一个微末的宫人,无依无靠,想要以娘娘为靠山,也不奇怪,所求的不过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已。”
“那还有两成呢?”皇后神色不变地问道。
“恐怕……是对宫里一连串的小产滑胎有所怀疑,对娘娘虚与委蛇,想借娘娘为依靠,以求平安产下孩子。”玉蕊头低低地,声音轻微地似乎察觉不到。
“哼,就算是虚与委蛇,本宫也不怕,难道她一个府库贱役还能翻得出本宫的手掌心?”皇后放松下来,向后倚在软垫上,轻笑道。
“娘娘还是小心为上,万一又是第二个云妃。”
“啪”一声,杯子远远地摔了出去,细纹金瓷的质地与镂花青砖的地面撞击发出清远刺耳的声音,玉蕊忍不住一颤,皇后的声音阴冷中带着一种怨毒。“曲怡然这个忘恩负义的奴才,枉本宫栽培她一场。”
她出身名门贵阀的王家,太后又是自己的亲姑姑,本以为就算得不到盛宠,后位也是稳如泰山。刚入宫是确实如她所料,皇上对她的宠眷虽然不深,却也不算单薄,一个月总会有七八天留在她身边。可是几年下来,任她如何求神拜佛,偏方补药的法子用尽,却一直没有身孕,这几年,顾忌她身后的势力,皇上表面上对她还算敬重,但私底下却是不冷不热,时常有怨言了。偏偏这时后宫里又进了一个倪晔琳,皇上对倪家又极为倚重,对她们王家却一再顾忌,硬是将她的地位压了下去。
曲怡然刚进宫的时候,正是倪晔琳盛宠之时。
那时候,就算她贵为皇后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暂时托病不出。后宫几乎是倪晔琳一人的天下。
曲怡然进宫之后,看到齐泷看她的眼神,她就明白自己的转机到了。
她大力支持扶植曲怡然,果然不负她所望,深蒙盛宠,自己又暗中命家人搜集倪家骄横自满,居功自傲的事端时不时禀奏皇上知道。双管齐下,终于使得倪贵妃失了宠。
可是之后不久,曲怡然的位份越晋越高,而且数次为自己的父亲求官都深深地让她警戒。如今,云妃的父亲都升到从四品的盐运使司运同了。而且自从云妃怀了身孕,也许是从倪晔琳的流产察觉了什么。表明上对自己恭顺如前,暗地里却对自己开始防备起来。
“她还想给再为自己的父兄族人求官?岂不知道本宫早派人把你父亲在乡里横行霸道,违法不轨的行为上报给皇上知道,哼,还想再去求官……”皇后轻蔑地笑了。
“可是娘娘,刘才人那里该如何处理呢?”玉蕊问道。
“西福宫里的事情先不用管,本宫自然有计较。倪贵妃在打什么主意本宫岂会不知道?她原本是想栽培刘绮烟,可是没料到刘绮烟这么快就有了身孕,反而成了她的心腹大患。哼,早就是本宫用剩下的手段了。”
倪贵妃想利用刘绮烟来分云妃的宠,手段与当年皇后对付她如出一辙。
烛火明灭,阴影交错,映地皇后的脸容也仿佛晃动起来。
玉蕊低头不敢言语。
月色如霜,银白的光辉撒落在大地上,地面上还铺着厚厚的积雪,细小的雪粒飘落在天地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清冷如水。
觅青扶着苏谧,慢慢走在回采薇宫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