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眸里,含着仓惶的泪,见了人,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向后躲去。
他笑意更深,步步将她逼至墙角:“躲什么?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门贵女?既做了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2)。小爷我肯碰你,都是抬举你。”
江音晚肩背抵在墙上,退无可退。
刺鼻的浓浓酒意将她裹挟。男子一手抵在墙面,一手向细软腰肢伸去。她双手死死推挡,却怎么也推不开。
她惊慌绝望地闭上眼。
然而下一霎,她听见迅疾破空的呼啸风声,紧接着就是利器刺穿骨肉的短促声响。
预料中的身躯没有压上来。反而有温热粘稠的液体倏然溅上她半边面颊。鼻端酒味瞬间被铺天盖地的血腥气取代。
江音晚心中悚然一惊,缓缓睁眼。
那男子面上还是未及放下的猥笑,眼珠子突兀地圆睁,是死不瞑目。
他的头颅上,横插着一支雕翎长箭,钉穿两边的太阳穴,破颅而出。
身躯摇摇晃晃,终于砰地一声向后仰倒。雪地上,墙面上,猩红四溅。
江音晚惊骇得连叫喊都发不出。
巷口静静停驻的青盖安车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半掀车幔。车中人的身形隐在晦暗里。
她听到一个沉冷的声音淡淡道:“上来。”
江音晚本能地感到危险和抗拒。她想要逃。
然而,杂沓急促的脚步声已从丁字巷口的三面包抄而来,她转身、回头、再转身,皆有火光在望。
那车舆,成了她唯一能搏的指望。
她听见自己踩在雪地里的窸窣步声,一下一下,慢慢朝那辆车舆靠近。
夜阑更深,青盖安车静默驻于风雪间,莫名像一个猎者,好整以暇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她终于走到车舆前,迎着荧然的八角风灯,缓缓掀开车幔。
轩阔的车厢内,墨袍玉带的男子端坐其上。一豆灯火相映,清贵俊容半明半昧,是世无其二的出挑相貌。
疏冷的目光望过来,江音晚落在车幔上的手卒然一抖。
车上人竟是当朝太子裴策。
江音晚僵直了脊背,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她始终不敢相信,大伯定北侯会起兵谋反。江家世代以忠君报国为训,且侯府家眷皆在京中,大伯怎会反?
如若这桩谋反案是一场阴谋,谁是背后布局人?换言之,定北侯府垮台,于谁有利?
朝堂势力盘根错节,有嫌疑的人太多。然而毫无疑问,太子正是其中之一。定北侯府是三皇子的母族,斩定北侯府,如断三皇子一臂,甚至可说双臂俱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