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其他的,就算是为了换掉自己手腕上的儿童电话手表,林草草也决定这次的联考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努力。为了能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应对明天的考试,当天晚上,林草草决定不熬夜看书写试卷了,复习了一下顾尧岑这些天给她补习过的知识点之后就回房间躺着。
习惯晚睡了,早早躺下的她有些睡不着,在床上一手比一,一手比六,交叉玩了好一会,她看着自己的左手,雄赳赳的气势忽地就低靡了下来。
她从没有跟人提过,她每次考试分数那么低,并不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或者脑子笨,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个左撇子。
小时候她不懂,别人能轻轻松松学会用右手拿筷子右手写字,而她却怎么也学不会,总是想用左手。大概想合群是人的天性,尽管被同龄小孩子欺负,但她还是想和他们一样,用右手拿筷子,用右手握笔。
可是,用右手好难啊。
本就嫌弃她的长辈骂她是个废物,教她握笔的老师也频频皱眉。即使如此,年幼的她还是想要努力讨好大人们,委屈过后,擦干眼泪又暗自和自己的右手较劲。
然而,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当着全班所有人的面说用左手写试卷的她是个怪胎之后,她对自己这一点点与众不同的恐惧达到了一个顶峰,再加上往后同龄人的嘲笑和家里人的骂声,从此之后,她就开始“放纵”自己了。
三年级之前,她一直掩藏的很好的,但那次期末考试很重要,因为他们原本就读的小学因破旧不堪被上面勒令停了,这一次期末考的成绩关系到他们下学期是去县城的中心小学,还是去另一所镇上的小学。
她想去县城的中心小学,试卷上的题目她都会做,但她右手写字很慢,以往的考试中,她从来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完过一整张试卷,她这才偷偷地用左手。
走到她身边的监考老师就是她的班主任,起初误会她突然偷偷摸摸地用左手是要作弊,后来不知怎地倒没有说她是要作弊了,而是用狭长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说:“没想到我也会遇上了一个左撇子的怪胎学生……”
她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大度地想,也许班主任只是不太会说话,那句话其实没有嘲笑的意思,但在当时,班主任嘴中的“怪胎”二字,成了全班同学光明正大取笑她的资本,对一心要遮掩自己的“与众不同”,害怕被人发现的自己来说,班主任的这句话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的学习路途上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从此之后,一到考试,她的手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甚至对左右都开始分不清,在拿起笔的时候都要下意识地犹豫许久,可想而知每次的考试成绩会有多差。
如今,她已经学会熟练地使用右手了,也知道左撇子其实没什么,只是相对大部分“右撇子”来说,她的右脑比左脑更发达而已,世界上很多名人和她一样,都是左撇子“怪胎”。
长大后的她能正视自己的“与众不同”,也能安慰自己了,可年幼那些因此受到的委屈和害怕因为无人问津,无人引导,始终扎根在心,挥之不去。
思及这些过往,林草草心里就涩得慌,她快速地揉了揉眼睛,摇摇头把这些不好的记忆甩去,张开左手,眯着眼看着从指缝间洒下来的灯光,随即又把手放到自己唇边,对着手心亲了亲,闭上眼,细声细语道:“你要乖一点,不要跟右手抢了,好不好?我不能让她失望的……”
隔了许久,林草草才睁开眼,深吸一口气,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2:48,她打开通讯录,手指上上下下地划拉着,视线也跟着通讯录上的“母老虎”三个字上上下下。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没把电话拨出去,而是犹犹豫豫地点开了微信。
虽然认识第一天就加了微信,但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聊天内容翻来覆去上下一翻,顶破天也不超过三十句。
林草草点开对话框,对着输入键盘思索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去:
「一根杂草儿:到了吗?」
消息发送出去后,林草草就一直盯着屏幕,一分钟过后,没有任何动静;一分三十秒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林草草赶紧按住消息内容,然后点击撤回。
把消息撤回后,她又看了看时间,然后在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下,又点开了对话框,这一次手指在输入键盘上就点地飞快了。
「一根杂草儿:你怎么回事啊?难道你忘了你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吗?不知道你老婆在家会担心吗?落地请开机。」
过了五秒钟,她又编辑了一条:
「一根杂草儿:我可不是担心你,纯粹是来自妻妻的礼貌问候。」
一分钟过后,面对依旧没有动静的微信,她把自己发送成功的第一条信息反复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太妥,想撤回,结果发现消息发送超过两分钟,没法撤回了。
林草草:“……”
信息撤不回了,林草草气得在屏幕上疯狂点点,点着点着,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她打开了自己收藏的表情包,开启了疯狂的表情包刷屏模式。
各种表情包轮番上阵,刷了长长的一串,长到她自己都要翻半天才能翻到她最上面的那条消息了,她才吁了口气,“顾尧岑那样的母老虎,肯定没心情往上翻的……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林草草自言自语,又拨弄了一下左手手腕上戴的电话手表,对着四四方方的小屏幕弹了一下,“看在你是母老虎送的份上,才没把你扔进垃圾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