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正前是一片树林,夜静更深,旁边马厩不时传来几声马响鼻,房檐下的油灯散发微弱光亮,看马厩的小厮靠着木栏杆睡得正香。
李如安目不斜视往树林处走去,不一会便看到铺满落叶的泥地上躺着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还在蠕动。
黑衣人捂着肩胛骨处,呲牙咧嘴抵抗着身体的酸软剧痛,惊恐看着悠闲踱步过来的女子。
“你认识我?”
见黑衣人缓慢摇头,李如安勾唇,穿着软底绣花棉鞋的脚尖踩上黑衣人的脚腕,嗑咯一声。
“唔!”
“那你是瞎吗?冲我发什么箭?”
跟过来的萧桓端详着手中刚捡的箭矢,挑眉盯着深扎入箭头与箭身处的长针,心下微震。
“看到没?就你这招黑体质,还好意思让人同行?殃及无辜。”李如安见黑衣人晕死过去才松开脚,从两人肩胛骨处拔出长针,擦拭干净收回袖中,转身凉凉朝男人丢了个嫌弃的眼神。
“抱歉,我不知道他们会朝你发难,嘶!”萧桓一脸认真说道,按住酸麻的肩膀皱眉。
李如安撇了眼那白衣上的伤口,血迹不多,但颜色发暗,她走上前拿过箭矢拔出长针,见针身并无变形损坏,这套精钢飞针是她特制的,善用于远距离发射,在现代已经难寻,更别说古代了,少一根没一根,要省着点用。
把长针收回袖中,素指翻飞取出密室里普通的毫针,李如安迅速在男人右胸至肩胛处下针,五针并列微颤抖动。
萧桓被她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震住,低头盯着寒光闪闪的针尾,轻吸一口凉气,只觉散开的酸麻胀痛急速往伤口处冲去,隐隐鼓胀如火烧一般喷涌而出。
李如安轻捻针尾两息,见伤口流出的血液由黑变红方拔了针,掏出帕子扎紧才停下手。
“行了,死不了,就当是刚才你替我挡箭的回报,虽然你的做法有点蠢。”
萧桓只觉手臂处只余下微微的刺痛,心下更是对眼前女子加深了好奇,观其手法下针熟练,比京中皇医更胜几筹,实属罕见。
大庆国几百年前的开国君主是游族医者出身,故几朝几代下来皇族百姓尊崇医者已成自然,而想要真正成为一个医者却难如登天,时间久了唯剩些代代相传的医者世家,也被皇族收为己用,民间只余了些粗略简寥的偏方游医,但也是备受百姓追捧。
“姑娘年纪轻轻,医术精湛,实乃当世罕见。”
“过奖,你的人来了,自此以后,各走各路,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李如安耳朵微动,对男人越发探究的眼神不予理会,凉凉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将军,你受伤了!”易行走近,低声惊道,懊恼不已,将军明知道今晚有人伏击,却令一众亲卫屏息远远隐匿,伏击之人只不过是些闲散幕僚,居然会让将军受了伤。
“无妨,今晚收获颇丰。”萧桓勾唇,扯下臂膀上的手帕,指腹轻搓着染血的淡雅绣花帕子半晌,小心收回袖中,神色莫测。
“捎信回京,查一查京中武将家族和医家世族的闺秀,特别是年轻的女医者。”
女医者?大庆哪来的女子敢行医?易行疑惑不解。
翌日晨早,刚起的阳光明媚添了些暖意,一辆半旧马车不紧不慢行驶在平坦官道上,驾车位上王二神色平静,刘大阴沉木纳,车厢里传来阵阵说话声。
阿兰换了身紫烟的棉衣,袖子有些长,紫烟边帮她挽着袖子,边往她嘴里塞糕点。
“等姐姐这几天把衣服给你改小些,先将就着穿。”
“谢谢姐姐。”阿兰全身暖烘烘的,洗干净的秀气小脸蛋红扑扑的,嚼着香甜可口的糕点,朝紫烟咧开嘴笑,听着窗外刘氏和雪姑低低的闲聊声,想起昨天还在寒风凛冽的路边绝望无助,她不由眼睛闪着泪花,看向对面静静看书的漂亮恩人。
李如安看着手中艰深晦涩的医书,耳听八方,自早上从客栈出发至今有一个时辰了,并无异常,她放下书,活动着脖子,对上了小姑娘的目光。
阿兰吓了一跳,脸红耳赤低下头,眨了眨眼又抬头朝她一笑,憨傻可爱。
“几岁了?”
“额,阿,阿兰八岁了。”恩人姐姐第一次跟自己说话,小姑娘有些兴奋,磕巴着回答。
李如安看着阿兰纯净清澈的双眼,想起现代那个同样的八岁女孩被领养时,双眸只剩的暗沉阴郁,自诩高洁实则重利的院长,年纪小小已知尔虞我诈的同伴,还有那些当他们是货物般挑挑拣拣的领养人,都是她人生最先尝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