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老十一脸憨厚,态度诚恳,身上穿的却并不是苗人衣裳,而是汉人的长裳,叫这个老太太又打量了两眼,对滕家阿婆点点头:“这礼我就受了,你要你这汉人外崽去煮三个蛋,再备三根新红线来。”
扈老十应了好,下去做准备,德家的则被这老太太支使着倒酒,她还不是一个人喝,还要德家的婆娘给滕家阿婆也倒了一杯。
喝上了酒,这位老太太就开始批评德家的婆娘,讲她小娃子要教好,莫贪呷贪便宜等等等等,说完了还问滕家阿婆:老姐妹,我教训得是不是。
德家的婆娘哪敢多说什么,一个劲的点头应是,您教训得是,滕咒阿婆晓得这个蛊苗是把自己和德家的当成一屋人了,也不反对,帮几嘴批评了一下小娃子买东西贪吃占便宜的心思,不是多抓就是多呷,又谈到做生意不容易。
扈老十煮好了鸡蛋,连同红线用盘子端上来,老太太又要端凉水和针来,她把鸡蛋入到凉水里,然后拿红线一圈一圈绕在鸡蛋上绑起来,随后让痛得哭哼哼的朵娃子把衣裳捞起来。
朵娃子吓得不行,憋着哭瞪着眼看着这位老太太。就见老太太卷起袖子拿针在自己小手臂上扎了一下,虽然没有扎自己,可朵娃子还是吓得打了个哆嗦。
老太太挤出血,把血滴在鸡蛋上头,血很快渗进了红线当中不见。扈老十注意到老太太这个年纪了,手上居然有纹身,这纹身是个蝎子,扈老十虽然并未曾真正接触蛊苗,但也晓得苗人是有自己的图腾的,他不由得心生好奇,这个蝎子会是什么苗的图腾?
他一个做贼的,眼法又利又快,都没叫滕咒阿婆和这个老太太发现,那老太太滴好了血,就拿着鸡蛋在朵娃子肚子上来回滚动,一边滚嘴皮子一边动,像是在念念有词,但并没有发出实际的声音。
直等三个鸡蛋滚完了,她问朵娃子:“妹子,肚子还痛不痛?”
朵娃子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脸惊奇和高兴:“不痛了,不痛了。”
这老太太就笑了,德家的不用喊,倒上酒双手奉上,她和滕咒阿婆两人喝了两杯,又说了几句话,滕咒阿婆喊扈老十挑上担子,帮忙把老太太送到街口去。
等扈老十转回来,德家的带着朵娃子已经回去了,滕咒阿婆正在剥那三个鸡蛋。
扈老十坐到阿婆旁边问:“里阿,那位阿婆是蛊苗?这三个鸡蛋用过了,是不是要处理掉?”
滕咒阿婆点头,叹口气道:“以后看到这个老太远着些,小娃子买瓜子花生,贪呷多抓一两个也正常,她就能狠心这么治人家娃,这条街莫得么子蛊苗,要是没得人晓得,朵娃子就怕救不急……”
扈老十听明白了没出口的话,心里一肃,暗暗把那老太的长相记下来,提醒自己将来要是碰到,要躲着些走才行。
两人说着话,鸡蛋壳就剥完了,滕咒阿婆把蛋白一点点剥开,直到露出蛋黄。
扈老十只看了一眼,头皮就炸了起来。
原本蛋黄的地方蛋黄不翼而飞,有的只是一团团拥挤蠕动的白虫子!
三个鸡蛋,剥开全是这样,最后一把火烧了,扈老十的恶心难受感才散了一些。
滕咒阿婆也不知在想么子,等到烧完了,才跟扈老十道:“你是头回看到蛊虫吧?这是虫蛊,我听你讲朵娃子指头被抓了就有点怀疑,才要你去请的人回来,果然是这样。”
扈老十不解:“里阿,师父说你蛊术高超,为么子不我们自己给朵娃子解了,还要去把下蛊的人请来?”
滕咒阿婆哼了一声:“虫蛊这个蛊,如果不是下蛊的人亲自解,别人来解,虫蛊会随着解蛊人的手,再次进入。这个老太太,太毒了。以后看见她,有多远,就躲多远。”
从来听说蛊门,蛊苗,扈老十这时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蛊的可怕。他突然想起老太太手上那个纹身,忍不住好奇,见滕咒阿婆这会和自己提起蛊没有一脸的警惕与冷淡隔离,晓得问了怕是里阿会讲,便张了张嘴,把好奇问了出来。
听到是这个事,滕咒阿婆缓了缓脸色。
“一般来讲那是苗人图腾。根据图腾你能分辨对方是哪支苗的。但蛊苗不同,并不全是按自己是哪个苗就请哪个图腾,有些蛊苗根据自己师从蛊术而定。”
“像红苗,图腾是蝴蝶,但红苗人相信人的灵魂是蜘蛛,所以有的苗人请的图腾是蝴蝶,又或者是蜘蛛,又或者什么也没有的。”
扈老十听得来劲,不由得随口发问:“里阿,师父当年曾讲,赶尸也是蛊苗的一种,是不是?”
这话一出,滕咒阿婆啪的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顶,口气严厉但却并没有生气,只道:“蛊门蛊苗的这支你别打听,沾不得。”
扈老十晓得里阿的性子,她不肯说就绝对撬不开嘴,便换了话题,拐到了要带走的衣服物件上。
这一天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二日一早,扈老十起了个大早,拢着袖子生了火烧了水,母子俩个煮了点腊肉粥吃了几个蛋,喊了人力车装上东西,直奔车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