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像个受了宠爱的小孩般咕噜着眨眨墨黑的圆眼,把一旁满脸惊羡之色的小丫鬟们逗得咯咯直笑,沈犹枫不经意地隐没了眼中的凌厉,双袖一摆,握住宝剑笑道:“烦劳姑娘们带路。”
一路上长廊青翠,土花缭绕,丝丝弄碧,袅袅轻烟里小池新绿,小丫鬟们不住地飞起眼角偷瞧着沈犹枫,边瞧边捂着嘴窃窃私语。
“姐姐,我原以为云座是这天下风仪俊美的第一人,如今瞧见这位少侠,真真比云座还要卓然潇洒啊!”
“小荷,云座若听到你的话定会气得睡不着呢!”
“呀!姐姐,你可别去报我的小信儿!”
“呵呵怎会呢!其实啊……我也这么觉得呢!”
沈犹枫自然听见了小丫鬟们的嬉闹声,他淡然一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褒赞他自小便听得耳根发麻,在他看来,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外表的俊美并不比武学修为更有意义。小丫鬟们见沈犹枫并未在意,索性放声笑谈起来,一路上唧唧喳喳,好不热闹,片刻后已穿过长廊,行至竹林中的凉亭。
“你们这群聒噪的小婢,竟敢在风座面前如此放肆!”一个严厉的男声打断了小丫鬟们的笑声,众丫鬟闻言,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齐齐呆住。
“苍风,何必如此!”沈犹枫蹙眉道。
苍风并不答话,径直走到沈犹枫跟前,面色严肃却极其谦恭地单膝跪地,垂首道:“天风旗座下苍风恭迎风座!”
小丫鬟们这才回过神来,见苍风行礼,皆仓皇地跪下,忙不迭地叩首道:“奴……奴婢叩见风座!”
“都起来罢!不必如此!”沈犹枫朝小丫鬟们扬了扬手,转头看向苍风,微惊道:“你为何在竹涧门?”
苍风并未起身,朗声答道:“属下担心风座安危,暗自从名州随行而来,得知风座在竹涧门与云座汇合,遂在此恭迎!”
“你好大的胆子!本座再三叮嘱,不允许你从名州跟来,你竟敢迕逆本座的命令!”沈犹枫眉心一沉,语气骤然冷如寒冰,“我盟在燕城盟众甚多,竹涧门又是我盟在京师的驻地,本座需要你担心安危么!”
见之前淡然温润的沈犹枫在刹那间变得威严凌厉,呆立在一旁的小丫鬟们不明所以,皆吓得直哆嗦,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属下迕逆风座命令,自知有愧,风座要如何责罚,属下无任何怨言,还望风座责罚之后,允许属下一路跟随风座,直至回到名州!”苍风虽未抬头,却说得字字铿锵,他身材挺拔,浓眉大眼,全身透出强悍硬朗的阳刚之气。
“不必再说了!你速回名州,一个时辰后,若让本座再在燕城看到你,旗法伺候!”沈犹枫怒意更甚,冷言喝道:“还不快走!”
苍风全身微颤,却执意不肯起身,神色无奈而决然,气氛霎时僵住,只觉四周昼阴深重,竹影婆娑,似是暗中有陌生的气息渐渐飘远。
“唉!好一出苦肉计哇!”言语间,只见竹林深处走出一名黄衫男子,青丝高绾,锦衣锻带,腰插银鞭,一双杏眼里满是笑意,他径直走到沈犹枫跟前,挑衅似的弯腰扶起苍风。
“叩见云座!”苍风和小丫鬟们又是一惊,齐齐施礼道。
李云蓦微摆衣袖,小丫鬟们立刻会意,悉数退下。沈犹枫则自始至终冷眼看着他,脸上寒霜未减。
“何必对你的属下如此刻薄啊!他们忠心护主,连本座看着也甚是艳羡呢!”李云蓦边说边在亭中坐下,笑道:“你这出苦肉计可是吓坏了小丫鬟们哪!”
沈犹枫斜瞥了苍风一眼,冷冷道:“你先退下。”苍风顿时会意,一个飞身悄然隐没到竹涧深处。沈犹枫动了动嘴角,顷刻收了怒色,眉宇间虽凌厉如霜,却让人很难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坐下来喝一盅吧!”李云蓦看着他,悠然道,“你我二人很久没有一起品茶了呢!”
沈犹枫放下手中宝剑,撩起衣襟落落大方地坐下来,右手拎起桌上茶壶,倒了一小盏,放至弧线优美的唇边轻轻一嗅,遂闭上眼,仰头一饮而尽。
“啧啧啧,品茶怎能像饮酒一般?敢情你对着我品茶就这么不乐意?”李云蓦笑嗔道,“此茶可是竹涧门特产的夜合花,翠竹开花命方终,可见此茶是如何珍贵了。”说完,他优雅地将小盏举至鼻端陶醉地一嗅,再轻启朱唇让茶香漫过舌尖,这才满意地放下茶盏,微微一笑。
“云座果然好兴致,翠楼闻香,竹涧品茶,就连宫中宴桌上的美酒,有一半都是云座的功劳呢!”
李云蓦翘首笑道:“风座的真知灼见在面对我的时候,总是一股子酸味。”
沈犹枫微微一笑,不再反驳,他深谙以不变应万变之道。
李云蓦见沈犹枫表情冷淡,似乎心不在焉,脸色黯然下来,叹道:“也罢了,风座认为此茶不好,怕是寻到了更好的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