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园

序 江山代有才人出（第1页）

二十多年前，大王还没识多少字，更不敢冒冒然读古书。作为古典文学的启蒙，先是拿本《三国》凑数，随后，就囫囵吞枣地开啃《水浒》。多说是少不看《水浒》，但对于施老爷子的笔杆子，当年青涩的大王非常佩服。一晃，多年过去，梁山好汉俺说不全（猫三狗四的绰号俗名太多，大王总记不住），开头那首歪诗却还记得：

朱李石刘郭，

梁唐晋汉周，

都来十五帝，

播乱五十秋。

施老爷一时兴起而看似胡拉乱扯的这几句，其实就是我们后世所称的“五代十国”。

说起五代，真是个让人人摇头的“季世”，一个乱七八糟的、催人泪下的、鬼灵精怪的、让人崩溃的时代――中原有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此外还有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以及北汉。这个让中国人迷惘的时代，是继两晋南北朝之后的、历史上第二个大乱世。乱的时间，虽没有后者长，却也一样的积骨成山、血流成河。

后梁的朱温，残暴不仁，儿孙不肖，又喜欢与儿媳通奸。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朱三真乃古今一大忍人、恶人。为此，气的宋朝写史的欧阳修老夫子摔笔而起，大骂：“天下恶梁久矣！”

后唐的李存勖，倒差一点复制汉光武刘秀的中兴之路。没想到，他初得中原，就开始骄淫乱政。特别是他身为皇帝，却是个戏曲超级票友，重用伶官干政，信任腰下无柄的宦官，最终落得以九五至尊之身，死于芜杂乱军箭下。

后晋石敬瑭甘做“儿皇帝”，靠着契丹干爹灭了后唐得中原，战战兢兢过把皇帝瘾，却落得个千古骂名。虽然这个沙陀爷们本人善终于床箦，国祚不过是二世而终。

后汉的刘知远，志大才疏。其儿孙平庸如家犬，守住块巴掌大的地盘就不错了。偏出了个做事想为人先的儿子，结果让人给做了。

后周的“郭雀儿”郭威有点本事，人还算厚道人。他的家业，全拜他的内侄柴荣光大。这个柴爷，真是个让时人、后人都倾倒的、千载难见的大帝级人物。如果上天给他二十年时间，或许一个不逊于汉唐盛世的强大帝国就将在东方喷薄而出。可惜柴荣命短，当了五年皇帝就撒手早逝，最终让看似厚道的赵匡胤凭空拣了个大便宜！

历史虽然不能假设。但是，大王依然要说，假如柴荣多活十年，肯定不会有宋朝的出现。

自朱温灭唐到柴荣归天，五十三年间，五家八姓，轮流坐龙廷。一家屁股没坐热，就又换一家。而五个朝代呢，都出奇短命，昏君还占多数。（当然明君倒也有几个：李嗣源、郭威、柴荣。）加上周边还有十“国”互相攻伐，那五十年，真是天下百姓的噩梦！回首那个时代，真应了张养浩的词里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段历史如同乱麻，翻史书实在让人头疼。这些草莽“天子”们当初打的挺热闹，倒没想着后人编书麻烦。

回思2006年，大王忙活写宋史《刀锋上的文明》的时候，起初很想把这团乱麻的尾巴仔细梳理一下，结果，草稿一打就是十几万字！我暗忖道：要是五十三年历史都耐心细致地考证一番，要花多少功夫！

为了避难趋易，大王走捷径，干脆把五代史跳过去先放一边，想倒吃甘蔗最后甜，很想等以后有空再写这段历史的专集。

几年下来，红尘劳碌，万事奔波，大王也忙的够戗。草上翻飞之余，有时候愣悚，细思那个并不华丽的、让人无限神往的五代乱世，感到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料到，一日，大王登陆上著名天涯网站的煮酒栏目，忽然发现了有个叫“姜狼豺尽”的家伙，正在大写《五代十国》，且粉丝成群，闹腾得特别热闹。

惴惴之余，大王起初还不屑，自有大阿Q精神撑着：“大王我已经打通中国历史脉络大关，难道你小子还能比我牛！”岂料，细细一看，这个“姜狼豺尽”，真让大王倒吸一口冷气―――如此让人头痛的、混乱无极的五十多年，在他笔下，整体脉络清晰异常，叙事风格简洁流畅，章节之间收放有度，每每吊人胃口，让人读之欲罢不能。

特别让大王怅然的是，这厮语言幽默风趣，视角独特不凡，看了姜狼豺尽的五代史，大王急火攻心，忧愤交加：忧者，这厮抢先我一步，把五代史给“弄”了；愤者，这厮写到这份上，崔颢题诗在上头，大王日后再不敢想这个题材了！

大王沉静下来后，也稍许感到欣慰：江山代有才人出！

这个以“江郎才尽”谐音的“姜狼豺尽”，只能让他出一头第也！

真金必然发光。大王即使先于他写了五代史，这厮也会后浪压前浪，让大王难堪。毕竟，他的文字太鲜活，他的史观太独特，他的铺陈太有趣，他的宏大叙事太圆浑！

大王一直在中国互联网对历史写作新人诲语谆谆：你要弄历史，而不是被历史弄！

因为，不剔去铅华，如何见得历史真容？我一向觉得，出于兴趣而不是出于功利的历史写手，就是要用有别于僵化的历史教科书的角度，去回溯我们中华昔日的荣光和跌沉，并通过历史的前因后果，推想沉思我们今天的一切。

但是，在汗牛充栋的各种史书中，剔除偏见、错漏、编造，以及分清各个朝代统治者根据他们自己需要而莫名其妙添加的“佐料”，再把它梳理清楚，去伪存真，着实不易啊。

这个“姜狼豺尽”，他做到了！

历史，既不是死亡的人与事物，也不是年代、数字、人名、名词解释的干燥混合体。如果都能像“姜狼豺尽”能达到“精致的写作”，我们读者在欣喜之余能进行“趣味的阅读”。结果，我们一定能够得到一种犹如在沉睡的历史深处突然发现珍宝奇物般的、超乎想象的惊喜。

是为序。

赫连勃勃大王（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