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船上,三人心情大好,这回也备足了美酒佳肴,自可以畅饮江上,间或听听渔歌船号,看看两岸风光,尽得江人之乐。
三人谈起阆州之行,犹尚津津乐道,李、工二人对孙位画功人品大为钦佩,李义南赞道:“贤弟作画固然神乎其技,然而能为刘漱那起小人求情免死,这等宽怀雅量更是难得的君子所为。”工倪和道:“正是。孙大人勘得忍者之道。”
孙位大笑自谦。
李义南也笑道:“只不过杨刺史的画上署的是孙遇之名,日后他们若知晓孙遇便是孙位的化名,怕是惊喜得三天合不上嘴。”
孙位却道:“小弟并非化名孙遇,而是确已改名为孙遇。”
李、工二人同时“啊”的一声,深表诧异。
孙遇说道:“小弟自从得蒙妙契禅师指点,于心、于物、于画、于世间诸法颇多感悟。此番在阆州作画,自觉画功大胜从前,便是得益于禅师的指教。小弟与禅师之遇,实乃毕生之幸事,故而愿改名为‘遇’,以志禅师之恩。”
李义南颔首道:“好,贤弟既然改名为‘遇’,愚兄便再送你一个表字‘异之’,如何?”
孙遇作了一个长揖道:“多谢兄长赐字。”
工倪叹道:“我辈自幼习练忍法,于其中奥义之领受,只怕还不及孙大人在妙契禅师处两日之学。老禅师佛法固然高深,孙大人根器却是非凡。”
孙遇忙道:“工兄这样说真是羞煞小弟了。工兄今后切莫再叫大人长、大人短,咱们以兄弟相称岂不最好?”
李义南也和道:“正是,大家日后都以兄弟相称便是,不必拘礼。”
工倪却坚持不从,二人劝说几番无果,只得由他。
游江十余日,已过合州,再行二三日便可到渝州登岸乘马。
三人正在船板上吃茶,工倪突然道了句“奇怪”。孙、李二人不解,顺着工倪的手指见一艘小船在他们船后不远处随行。工倪说道:“这艘船已经跟了咱们两天,行船歇宿的时间都和咱们一样,颇有些奇怪。”
李义南望了一阵说道:“工兄可看得仔细?莫不是同样的别家船只?”
孙遇也望着小船说道:“工兄说得不错,到合州之前,这艘船就跟在咱们身后,看来咱们须要小心些。”李义南点了点头。
又行出二三十里水路,船只驶入一段曲折水域,当地人称为“五九滩”,意为此段水流有五个大弯、九个小弯,水湍弯急,船危难行。工倪租的这条船颇大,由蒋姓兄弟俩经营,哥俩轮番摇橹休息。蒋大见船入急流,便请三人进到舱内,免有危险,又嘱咐弟弟蒋二小心掌船,自己却在船头观察水路。
转过第二个弯道,蒋大“哎哟”叫了起来,三人闻声忙出舱查看究竟。赶到船头,见蒋大张目结舌,吃惊地望着前方水面。三人看去,只见水面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不知何物,正迅速迎面扑来,不多时便到近前。
“鱼,是鲤鱼!”蒋大话音未落,成千上万条鲤鱼似乌云一般聚集在左侧船舷,越集越多,不断拱动,竟渐渐将船向右侧顶起。
船上诸人皆大惊失色,工倪和李义南几乎同时叫道:“小心抓紧了!”齐步抢过去将孙遇推入船舱。二人反身出来抄起船上的竹篙不停地拨刺挑打鱼群,却哪里管用,但见船身越发倾斜。
眼见右侧船舷将要进水,突然一股激流从船尾射来,其疾如箭,将左舷的鱼群立时冲散,大船“嘭”地落回水面,摇晃了一阵又恢复了平稳,数十尾鲤鱼散落在船板上,兀自活蹦乱跳。众人惊魂未定,回头向船尾看去,只见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只小船不知何时已经迫近,船上二男一女,皆作渔人打扮,船尾的男子还在奋力划桨。
“当心!鱼群又回来了!”工倪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