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光波翼驾着马车赶路,那两匹马载着五个人并跑不太快,走了两日方接近宣州城。但见城外村郊因被黄巢大军践踏过,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村中百姓逃走了十之八九,路边大片田地也因无人侍弄而悉成荒芜。
光波翼触景黯然,心中忖道:“百典前辈说黄巢心怀万民,胸藏天地,可如今这天昏地荒,万民空宅,牺牲如此之巨,果然便能换来百姓福祉吗?”
进到城中,所见亦是一派萧瑟景象,街上商铺大都关着门,路上稀稀落落遇到几个行人,倒有半数是流浪乞讨的。好容易寻了家像样的客栈住下,那客栈也是空荡荡的并无多少客人。
多日辛苦奔波,总算有了好点的地方歇脚,大家梳洗一番,便出来围坐在客栈二楼的雅间中,准备好好饱餐一顿。
不想那小二哥报菜之时,先报菜价,大家一听悉皆讶然,寻常一碗白饭竟然要卖两百钱!
所幸光波翼早做了长途跋涉的打算,从林语房中搜出不少金银,都带在身上。当下拿出二十两银子,向小二说道:“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你只管端上来便是,这些银子若是不够,我再给你。”
小二见状忙点头笑道:“差不多够了,几位稍候,酒菜马上就来。”说罢拿着银子下楼去了。
南山拿起茶杯在桌上一蹾,说道:“这个该死的黄巢,害得老百姓连饭都吃不起了!还有咱们家在杭州的商号、财货,只怕都拿不回来了,少说也有几十万两银子!这个千刀万剐的黄巢,真是可恶之极!”
蓂荚却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说来便来,说去便去,没什么好心疼的。富贵荣华不过都是眼前的云烟罢了,天下哪有恒贵的公卿、常富的财主?如今天下出了这样的贼子,遭难的何止千家万户?只盼望朝廷能够早日将这些贼寇肃清,还百姓一个安稳日子。”
光波翼在旁听姊妹二人说话,心中老大不是滋味,愈加不明白为何百典湖如此称许黄巢,极力劝说自己造反。加之自己亲眼目睹黄巢的手下——他的亲外甥林语欺男霸女、残杀无辜,为霸占一座宅院竟将高府全家灭门,最后逼得高小姐自尽身亡。一个真正爱民之人又怎会纵容手下如此作恶多端?
光波翼正想得出神,听见南山叫道:“公子怎么不说话?只顾在那里发呆。”
光波翼忙说道:“哦,我只是在想蓂荚姑娘所言甚是。没想到虽为女儿之身,蓂荚姑娘却有如此丈夫气概,着实值得敬佩!”
南山一歪头,说道:“我听你姑娘长、姑娘短地叫着,总觉得见外,况且咱们这一行男男女女,千里迢迢地赶路,‘公子’‘姑娘’地称呼,也未免不便。不如咱们改口,我和姐姐叫你作‘哥哥’,你叫我们‘妹妹’可好?”
蓂荚说道:“南山,你又胡闹。”
南山不服气道:“我说的哪里不对?怎么又是胡闹了?”
光波翼笑道:“若能有你这样的好妹子,在下可是求之不得。”当下拱手叫道:“南山妹妹。”
南山大为高兴,忙眯着眼睛叫道:“哥哥!”随即又道:“哥哥快叫我姐姐呀。”说罢一指蓂荚。
蓂荚两颊绯红,伸手去拧南山的胳膊,南山早有防备,一下跳了起来,跑到光波翼背后,说道:“哥哥姐姐,你们若再不叫出口,我可要喊姐夫了!”说罢咯咯大笑。
蓂荚顿时满脸通红,气道:“南山,你再胡说……”
光波翼见状,忙打圆场道:“我们只互相称名即可。”说罢看着蓂荚问道:“蓂荚,如此可好?”
蓂荚微微点点头,问道:“公子可有表字?”
光波翼摇头说道:“还没有,不如蓂荚妹子送我一个。”
蓂荚自谦道:“小妹才疏学浅,哪会取出好名字配得上兄长。”言下已是以兄妹相称。
南山从光波翼身后走出来,插嘴道:“只要是姐姐取的名儿,哥哥必定喜欢。”
光波翼也笑道:“蓂荚妹子取的名字自然不差,我怎会不喜欢?”
蓂荚只得含羞说道:“兄长复姓独孤,又单名一个‘翼’字,虽有总领天际之气度,未免有些孤寂奔波之感,小妹想送兄长‘归凤’二字,既得王者功成名就之义,又不失凤栖梧桐之闲雅,不知兄长是否觉得粗鄙。”
光波翼拍手道:“果然是个好名字,多谢蓂荚妹子赐名!”说罢向蓂荚拱手作礼道:“日后蓂荚妹子只管叫我归凤便是。”
南山拍手叫道:“好!好!哥哥今后便叫作独孤归凤。”
此时小二正好将酒菜端了上来,南山忙张罗为大家斟酒,被小萝抢着做了。南山举杯说道:“来,咱们先敬归凤哥哥一杯,以谢哥哥搭救之恩。”
光波翼忙说道:“自家兄妹,何须言谢?”心中却道:“‘光波归凤’,此名甚好,我家传的追光术又名‘凤舞’之术,但愿借蓂荚吉言,此凤能早日归于我身。”
大家干了一杯,小萝忙起身又为大家斟上,纪祥也谨谨慎慎,不大敢放开吃喝,恨不得起身站在一旁倒踏实些。蓂荚见状对二人说道:“如今咱们逃难在外,顾不得许多礼节,你们只管将彼此当作家人就好,无须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