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沛挥手收回地图,加快脚步。
“就算我没有来这里找你,整件事里,我也是知情瞒报的共犯。”
阮筝汀没注意脚下,踢到了酒瓶。
那东西咚啷一声撞去垃圾桶,又惊扰了一只刨食的野猫。
猫咪炸着毛蹿过墙头,倒腾着小短腿飞快跑远了。
喻沛闻言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盯着阮筝汀。
哨兵数息之间释放的威压凶悍而磅礴,却在轰然而至时骤然分开。
叫嚣的精神海从瘸腿向导身边凛冽而过,半分没沾上他的衣角——
契合度过高的哨向之间,对彼此携带杀意的精神力攻击无条件免疫。
阮筝汀在海浪奔流掀起的罡风中继续道:“包括刚才的威胁暗示。喻沛,我们只能是同党,还是那种没什么默契的同党。”
喻沛不听他扯,恐吓道:“你跟着我也会上军事法庭,大概率还会没命。”
“我知道,”阮筝汀深叹过口气,“但是我讨厌等铡刀落下。”
他想起兄长去世后父母探望他的寥寥数面,想起休曼研究所8-27的每次门开门合,想起自己按既定路线游荡走廊的刻板行为,想起针剂扎进体内后等待起效的那段时间,想起那些在鹩莺喙下痛苦死去的实验体,想起惶惶不可终日的少年时代。
他面对茧术时的强自镇定终于悉数瓦解,连与瑞切尔交谈时,寻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化为乌有。
他语无伦次,近乎无礼地哀求着:“你不能让我等待着独自前往军事法庭。”
雪花渐密,喻沛一言不发,阮筝汀受伤的腿开始泛疼,越走越慢。
他可能会在某次午后小憩时,某场深夜频梦时,某天朦胧的清晨,或者某个花芽开放的瞬间,等来门铃响起。
那声音刺耳又不详,却能贯穿起整个鲜血淋漓的过往。
门后接踵而至的是兄长的死讯,是父母的迁怒和质问,是研究所的定时注射与实验安排,是塞路昂纳的治疗和评估,是西约亚强制入学,是定期回访,是征兵令……
接着可能是一纸通传、抓捕令或者……等来安全物的死亡。
他已经尽可能在迷航中寻找灯塔了,现在却告诉他,隐形的倒计时与刀戟捆扎着始终高悬于顶,而灯塔半灭不灭,在一艘将沉的船上。
何其无望,何其讽刺。
“我会害怕的,”阮筝汀走不动了,垂眸停在原地,把发麻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里,尾音很轻地小声唤那人的名字,“喻沛……”
对方已经走得很远了,像一抹抓不住的飘摇的影,稍不注意便会散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