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菊花下、埋着一年前夺宫之变时,被杀后就地掩埋的鼎剑候亲信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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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十。朝阳亘古不变地升起,然而帝都却似换了人间。
朝霞如血,那些血仿佛从云霄直泼入地,将千年佛寺圣地染得一片血红。然而细细看去,那些血迹却是从观心井漫出的,仿佛是地下血泉汹涌,破地而出!那大股的血从井中漫出后,沿游廊两侧一路流淌,最后在大雄宝殿上弥漫了一地。
梅霓雅纵马飞跃过山门、在大雄宝殿前勒马,看着已经接近尾声的一场恶战。
亏了长孙斯远的密报,这一战她有备而来,却依然胜得惨烈。九十名探丸郎的死士个个状若疯狂,根本不顾惜自身,只想将所有侍卫砍杀,然后带走那个金舆上的武泰帝。一个一个踩着同伴的尸体,甚至相互作为肉盾交替上前,一路伏尸、竟杀到了皇帝金舆前,一把撩开了帘子!——然而轿内万道金光激射而出,竟同样是安装了如雨密集的劲弩!
强弩之末的探丸郎人马,终于在此遭到了致命一击。
尽管带足了大内高手、又加上了明教一些人马,足有三四百铁甲、依然不能挡!若不是一早得到情报,将真少帝和长公主留在了禁宫,只怕这群疯狂的探丸郎既便不能掳走武泰帝、也能伤了九五之尊吧?一想到此,梅霓雅手心里就有微微的冷汗。
她跃下马背,踏入大殿查看情况——里面血流成河,尸体满地。门槛旁积血竟有一指厚,浸没了她的小蛮靴。
刚一脚踏入、脚跟忽地微微一紧,然后传来清脆的铛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咬在了护踝上。大惊之下,梅霓雅想也不想反足踢出,脚上却是十分沉重,一个黑影随着她抬脚被甩了起来,重重落地,七窍流血已然气绝,然而牙齿却依然紧咬她的足跟。
那种孤勇和惨烈,让昆仑大光明宫的月圣女梅霓雅都不由暗自心寒。
然而无论如何,探丸郎今日全灭于法门寺——一念及此,她依然忍不住纵声笑了出来。
“你…以为自己真的赢了么?”已经抢到了少帝金舆前,却被劲弩射中,白十九娘撑着身体回头恨恨看着她,嘴角流下一丝血来,“我们不会白死的!你等着、等着看吧……”
语音未毕,她伸手在一支劲弩尾部一按,噗的一声穿心而过。
看着最后一个探丸郎杀手死去,梅霓雅陡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霍然回头看着长安北方,日已中天——探丸郎人马已经全数在此,今日一早公子舒夜只带了一人赴深宫。这般孤注一掷,势单力薄,就算能闯过十八重埋伏,侥幸到了紫宸殿也会被教王灭了才是。
然而为何禁城中、迟迟不见标志“事成”的红色烟花升起?
九重深宫里,如今又是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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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菊花的刺
十月初十,是大胤开国一百五十周年的日子。
却很少有人留心到、这也是夺宫之变发动后的一周年。
更没有人留心到,在这个深秋的夜里,深得少帝和长公主信任的长孙斯远独自来到了禁宫,穿过月下大片开放着的菊花,手里提着那个白杨木傀儡。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酒壶,将美酒一杯杯无声无息地浇入土中,眉间神色凝重沉痛,仿佛和土下幽灵喃喃交流着什么,隐约听去,却是“诛杀叛乱,救出主公”。
然后,他在殿外驻足了片刻,却没有进入景合殿去见颐馨长公主。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青衣的谋士就这样站在菊花丛中凝望,直到天色微亮,才似下了什么决心、回头向着紫宸殿匆匆而去。
然而,他虽然离去,杀意已经仿佛已经种入了那一片土壤里,每朵菊花都开得杀气四溢。仿佛土下支离的白骨、听到了昔日主人的召唤,想要挣扎着破土而出,为之一战。
那一夜紫宸殿里少帝的哭声愈发响亮凄厉,口口声声叫着“白色的小鬼”在“菊花里跳舞”——直到天亮时分长孙斯远到来,才止住了哭声。武泰帝一见他立刻睁大了眼睛,也不知是欢喜还是畏惧,却是立刻安静了下来,神色木木的。
长孙斯远从侍女手里接过孩子,轻抚着武泰帝漆黑的额发,眸中神色转换。
忽然间,他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压迫力弥漫在空气中,凛然连退了三步,看着隔着院落的正厅方向。夜里看不出任何东西,然而那一处发散出的杀气和压力是令他这样毫无武功的人都心惊的,不由变了脸色,脱口:“谁在那里?”
“前厅里的是长公主请来的贵客,”宫女不知内情,只恭谨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