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不一会儿,人已经到了门外,张婶大声的笑着:“吉花,杨二哥,你看看我给你们把谁带来了,快点出来啊,人家可是重视你们家嘞。”
张婶一边进门,一边帮着张好学将一个老年妇女从板车上抬下来。
张好学长得浓眉大眼的,看上去十分憨厚,时不时的看着杨铁两口子咧开嘴笑笑。
老年妇女看上去眼神比较犀利,拄着拐杖晃悠悠的往屋子里面走:“这家的院落也还真是够大的啊,你们做好午饭了吧?我闻着还挺香,这家的女人是不是也会做饭啊?”
吉花有点尴尬的笑笑,杨铁那张带着笑容的脸已经冷了一半,自顾自的走进主屋。
张婶拉住了老妇女,故作热情的招呼着:“那……老姐姐,我们进屋子里坐吧,一会儿好好聊聊,杨副厂长比较忙呢,可能还没回来,她现在是化肥厂的顾问……”
“对面那么大的一间屋子咋都堆满了书呢,还是朝阳的嘞,以后改成我的卧室,你瞅瞅,屋子里面就一头白牦牛,回头卖了,我们养上一群羊,再养上一些鸡鸭兔子啥的,一年到头的嚼用都有了,你们看看那边那么开阔,怎么都不种点菜,回头弄个大棚,我给种点菜。”老妇女拄着拐杖在原地挪动,像个圆规一般看了半天。
张好学只是在一旁点头:“听妈的,都听妈的。”
张婶也忍不住蹙眉了:“老姐姐啊,好学啊,咱们能不能先进屋,杨家的舅舅和舅妈还等着呢,这个院子是杨妮的,以后你们要做什么,还得杨妮说了算。”
“杨妮的可不就是我们好学的吗,如果不是看着家大业大,我们好学还是个童子嘞,能看得上一个带着杂种的不干不净的女人?”老妇女嘀咕着,从头到尾就没给一个好脸色。
幸而是小声的嘀咕,张婶连忙拉住老妇女:“老姐姐,这是在别人家里,可不敢这么说,要不是看在你们俩孤儿寡母从外地回来投靠的份儿上,我绝对不会给你介绍这门亲事的,你就不能悠着点?”
老妇女自知理亏,慢慢的往屋子里面挪动。
张好学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句话,只是进门后东张西望了一番,进屋后讪讪的笑笑:“杨同志好,吉花同志好。”
他私下思忖着:眼前这两个人该叫啥?叫叔叔婶娘好像也不对,他们看着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叫大哥大姐,但是相亲的对象是他们的外甥女,不至于乱了辈分吧?于是,就想着叫同志,准没错。
听说是同志,杨铁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只好摆摆手:“好学同志,你也坐,这个妇女同志,你也坐。”
老妇女倒是不客气的坐到了炕上,看着桌子上那一堆吃的,板着的一张脸又带着笑容。
“叫同志也好,不会出错。”张婶连忙救场:“但是好学啊,以后可能成为一家人的,就不要叫同志了,你也叫舅舅舅妈亲切一点。“
张好学那张黝黑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可是我看着两位同志可能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他俩今年多少岁了呀?”老妇女问道。
张婶想了想,倒是吉花很是热情:“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我今年四十二,她舅今年四十五了,看看,这都是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了。”
老妇女一脸感叹,但是又透着很多不可思议:“哎哟,这算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咋看着相貌比我年轻那么多,就好像是差着一辈儿啊。”
“差不多,差不多。”张婶连声笑笑。
张好学坐在一旁嘟囔着:“天天这么的肉吃着,这么的酒喝着,这么的奶茶喝下去,人怎么也年轻啊,不像我们,每天为了温饱发愁,咱们家的破寒窑能比得上这大宅院吗?”
老妇女喝了一口奶茶,连连称好,将一块肉塞进嘴里,嘴里已经没剩几颗牙齿了,嚼肉的时候非常费劲儿:“这个肉炖烂点就好了,以后要跟新媳妇儿说一声,我牙口不好,肉啊,面啊,都要烂烂的才好嘞。”
吉花赔笑道:“对对对,就是就是,来之前也不知道你的牙不行,我们以为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都和我们一样身体强壮。”
杨铁笑着:“对啊,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瘫子嘛,还以为能带个老娘过来能看孩子的……”
如此一来,桌面上都显得非常尴尬了,大家都不说话。
张好学母子俩只顾着埋头苦干,一桌子的牛羊肉很快就要见底了。
杨铁拿出烟斗,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他觉得此时此刻真是太悲哀了。
张婶看见外面的雪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哟,这外面怎么下起大雪来了,刚才还好好的,天气阴沉就下雪了,要不,你们俩趁着雪不太大,就先回去吧。”
张婶也知道,吉花和杨铁就是再不挑剔,也不至于看上这一对母子俩吧。
老妇女看了一眼外面,又看向张好学:“也没事,回去了也冷得很,天要留人,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宿吧,等一会儿见了新媳妇儿再说,我看你们北屋还空着呢,我们今天晚上就住北边的小屋。”
“那不行,北边的屋子是杨妮留给两个孩子读书用的……”吉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杨铁也道:“就是啊,北屋的棉被还是今年新弹的棉花,两个孩子大一点了要用的。”
并不是他们不热情好客,只不过是……
“那要不,今天晚上去我家里凑合一夜吧,我们家……”张婶见状连忙说道。
老妇女冷笑了一声:“你们大老远的把我们请来,就是这样待客的吗?且不说我们是不是看得上你们家,刚才俩孩子我也是看见了,的确是让我们很为难,我儿还是个雏儿呢,长得高大健壮的……”
众人都处于极其尴尬的局面,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