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康元帝也没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自古以来,帝王想要坐稳帝位,都是要踏着鲜血,沐浴着哀嚎。
现在不过是死上几个人而已,别说这里面还没有自己的儿子,就是真有他的儿子又何妨?!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史书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
他刚这样想着,就见御书房房角上经常修葺的谛听兽,猛地一歪,从御书房顶上掉了下来,摔到整齐的青石板上,砰溅出一块块碎小的石块块。
有的飞溅到旁边官员的身上,让人发出小声的抽气,还有的,则更是溅到人的脸上,流出丝丝血迹。
康元帝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痕,瞪大眼睛: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想法莫非有哪里不对不成?
当地动终于停止,康元帝连忙抬手,向不远处一直保护他的侍卫统领打出手势。
侍卫统领马上会意,当即放出红色烟火讯号,召集京城内的其他京卫军来皇城善后救急。
康元帝有些腿软,还想要再坐一会儿,但想想自己威严的帝王形象,还是顽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身边的几位武官道:“你们也去吧,帮京城兵马司维持一下京城百姓的秩序,统计一下各处的损失情况,孙爱卿,你顺便再帮朕去几位皇子那里看看。”
看看有谁死了,或者受伤严重,到时他会考虑一下,将之后那份罪己诏的罪名推到谁头上。
康元帝对此信心满满,但最终上报上来的结果让他很失望。
只除了年纪最小,还未上朝参政的十皇子在奔逃过程中崴到脚以外,其他人都顶多受到点皮外伤,并不十分严重。
再往下,各府中的女眷子嗣倒是各有损伤,情况最严重的要属老三府上,由于儿子多,闺女也多,损伤也不少。
其中最严重的,是有一个正在睡觉的襁褓中婴孩儿,直接被头顶上掉下来的横梁压扁,血肉模糊,当场死亡。
但由于老三府上的子嗣数量多,所以少那一个两个,他也不见心疼。
康元帝将汇报资料反复看了几遍,板着脸将人挥退,独自坐在宫人为他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闭目思忖着他这罪己诏该如何书写。
三皇子后院,季侍妾听着不远处隐约可闻的嚎啕大哭,将自己的两个孩子揽入怀中,六岁的大儿子,和三岁的小女儿,每一个她都损失不起,都是她的掌心宝。
“姨娘,你别担心,我们没事的。”大儿子乖巧的安慰她,看她情绪有些激动,还将手抚在她微鼓的肚皮上:“姨娘你不要太激动,这对小弟弟不好。”
季侍妾过了许久,才略微放松手中的力道,她等自己情绪逐渐平缓,才撑起笑容:“无事无事,杰哥儿真是贴心,有你安慰姨娘就突然不怕了。”
小男孩儿不由挺起胸脯,严肃拧眉:“杰哥儿现在长大了,已经能够保护姨娘和妹妹了。”
季侍妾闻言笑了笑,看着儿子这副早熟的小模样,眼底闪过一抹酸楚。
没多久,等三王妃派人过来传信,让王府后院所有女眷和孩子都到后花园集合时,季侍妾已经整理好情绪。
她缓步走出她居住了七年的院落,突然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嘴角撑起一抹心有余悸后的诡异微笑:“巧娟,今天天公作美,或许是个好日子。”
在她身后,巧娟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她一样,垂眉应声。
而后缓缓后退两步,离开了大队伍,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地龙翻身这一天,是当朝官员们上值的日子,所以皇子们都在官员们的相助下,并无损伤。
事实上,也没有官员敢让他们有损伤,生怕帝王因此一怒,将当时在皇子周围的他们给迁怒治罪。
也是因为康元帝上位之后特别喜欢迁怒的小心眼,让他在最希望他膝下有哪个儿子有损,来给自己顶锅时,没有听到一个“好”消息。
也不知道,如果康元帝知晓这个理由后,是会悲还是会喜。
周攸彦在地动完全停止后,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七皇子府所在的方向,心下虽有担忧,但想想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还是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子儿女情长,专心致力于公务之上。
统计全国各地灾情,提前准备好要拨付下去帮助百姓修缮房屋的银子,皇宫修缮,京城灾况,原本已经为迎接使臣准备好的居住宫殿塌陷,还要拨银……户部的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离不开人。
至于苏婉婉,他想,他身边的人都应该知晓他的意思,肯定不会让她出事。
如果出事以后会怎样,这个时候的周攸彦根本不愿去想。
而另一边七皇子府中,苏婉婉也确实没有受伤。
经过最近几个月周攸彦对苏婉婉的特别关注和优待,虽然大部分府中的人都被周攸彦很好地隐瞒了下来,但还是有主院的一小部分人看清楚了什么,对待苏婉婉的态度越发恭敬。
就连曾经一起在冬日里瑟缩在一起烤火的宫女姑姑们,看向苏婉婉的目光都满是钦佩,说些什么还是她手段高,不用担心出宫以后被家人嫁到不知哪户人家,去做什么劳什子的继室,给别人抚育子女,还要担心自己之后无子送终的问题。
现在什么样的人家能有七皇子好?!
这可是皇家啊,即使是做一个不知名的妾室,也比嫁到外面劳心劳力、前途未卜要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