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野心不在焉地用完早餐,净了手,嚼着颗古代口香糖——鸡舌香(即丁香),由桃儿伺候着穿上外出的大氅。
桃儿似乎对自己通房丫鬟的身份适应良好,尽管还未正式发挥功能,与主子相处时已不怎么能分辨得出明显的界限感,几乎整个人似有若无地就会贴向赵星野,搞得母胎solo了十九年的赵星野越发手足无措,但思及两人现在的关系,他竟然连一句“男女授受不亲”都没有立场说。
啧,真憋屈。
“一会儿出门少爷还是带上友仁、友义他们兄弟俩吧,上次险些被扣在醉香斋,老夫人生了好大一通气,这回就算是不让他们进去打扰,也能留在外面传个话,跑个腿。您觉得呢?”
桃儿将钱袋递给赵星野,说是询问意见,但语气却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赵星野已经看出这丫头外表温柔软和,其实很有主意,她的身后站着夫人,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他这具身体的母亲大人,所代表的是长辈的意志,面对上层意见,他只有同意的份。
见赵星野点头,桃儿不再多言,乖顺退后半步,目送他出门。
赵星野走进光里,不知为何回了下头,桃儿站在屋内,半张脸隐在昏暗处,唇角勾起柔美的弧度,声音婉转如莺啼:“少爷少些饮酒,奴婢等您回来用膳。”
他顿了片刻,微一点头,回过身接着走出院子。
不可否认,桃儿是个好女孩,如果他是个直男的话,现在怕已经心动了吧。
可惜……
出了院门,唤作友仁、友义的两名小厮跟了上来。
两人是同胞兄弟,几乎一模一样,赵星野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友仁性子活泛,是哥哥,主动介绍起来:“少爷,小的友仁,这是我弟弟友义,我们都是跟着张教头练武的。您别看我弟弟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他身手利落得很,小的就从来在他手下过不了十招。”
赵星野又仔细看了看兄弟俩,发现友仁长了张笑脸,而友义则比较木讷,眉角还有片小疤,方正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不好惹。
他点点头,表示知晓了,然后问了声:“备车了吗?”
友仁笑嘻嘻回道:“已经备好了,就停在角门外。”
赵星野心下满意,于是给了友仁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愧是古代的优秀社畜,想老板之所想,还能想老板所未想,难怪影视剧里大户人家都一个个被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啊这堕落的封建社会。
赵星野美滋滋地钻进车厢,友仁、友义两兄弟一人一边坐在外边驾车。街道修得很平整,车轮滚转间几乎感觉不到震动。探索罢了车厢内部构造,赵星野打起小窗上的布帘,打算看看街上的人文景色。
但让他失望的是,与影视剧中又有不同,他的马车走的是巷子后面单独的一条道,宽敞但是偏僻,两边都是民居,根本不可能看到所谓人头攒动叫卖连天的热闹市集。
看了一会儿千篇一律的建筑物,他没什么兴趣地放下了帘子。
其实他现在还不晓得自己是谁。出门时瞥了一眼,看到门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着“赵宅”二字,于是知道自己还是姓赵,叫什么估计还得等一会儿见了那些朋友才能知道。只不过那些朋友,他大概率也是一个不认识的。希望都是些无需深交的狐朋狗友,正好借此机会断了往来。
虽然一无所知,但一点都不害怕,赵星野自嘲地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无知者无畏吧。
马车终于停下,友仁为赵星野打起门帘,和风吹来腻人的脂粉气,头顶断断续续响起莺声燕语,赵星野心中一紧,抬眼看去,红粉小楼彩灯摇铃,螺髻云鬟笑靥如花,红底黑字的招牌直剌剌映入眼帘——“红袖招”,不是歌舞剧院就是那种地方。
他心生退意,正欲钻回厢内假装自己没来过,一名狐朋已在楼上看到了他,立马像个鸨母一般探出身来招呼他:“行冶兄,上楼来!”旁边的两名姑娘托着粉腮,也不在乎春光乍泄,趴在栏杆上朝下意味盎然地挥动绢帕,嬉笑着揽客:“来呀,听奴家唱一曲,喝盏酒松快松快!”
赵星野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随后大囧,心道真是狐朋狗友,狎妓这种事是能高声宣扬的吗?他真恨自己不知道这狐朋姓甚名谁,不然定要原样奉还回去!
心里恨恨骂,脚上倒是麻利下了车。他回头看两个小厮,还没开口,友仁便意会,笑道:“少爷且管去,小的们就在下面侯着。”然后便拉转马头赶去停车区。
赵星野闭了嘴,闷头进了“红袖招”。
红袖招是座三层小楼,正经生意、不正经生意都做,一楼白天是茶馆,台上的先生说的是江湖纷争,恩怨情仇,晚上就是酒馆,讲的便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闺房之乐,偶尔也有歌舞伎表演粉戏。二层有客房有雅间,空间宽敞,桌椅床榻样样俱全,能吃饭能娱乐还能住宿休憩,可谓是古代的高级休闲会所了。三楼大概算是员工宿舍吧,住着小楼里大半的姑娘,只不过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既没有安全通道也没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想来**是很没有保障的。
赵星野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然后在又一狗友迎过来寒暄时挂上商业微笑,随口应付道:“抱歉抱歉,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