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还没想明白这一层,另一边苏昭仪就被请过来了。
苏昭仪是新帝登基后入的宫,最会讨新帝欢心,不过两年就坐到昭仪的位子上,新帝召见,她满心欢喜的梳妆打扮,等到了勤政殿,见殿中乌泱泱跪了一群奴婢,班贵嫔衣衫不整的跪在殿中哭泣,有几个宫人还是她宫里的,她不知这是何用意。
“妾参见陛下。”苏昭仪神色慌张,她的确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这副神情落在新帝眼中,俨然变成了心虚害怕。
“苏昭仪,你好大的胆子,敢撺掇你宫里的宫人谋害皇嗣。”
新帝勃然大怒,一杯滚烫的茶水就落在了苏昭仪的额头上,苏昭仪吓得大叫,也顾不得体面,捂着额头跪在新帝面前,拉着新帝衣摆哭着说道:“陛下冤枉啊,妾不知什么皇嗣,妾尽心服侍陛下,怎么可能会谋害皇嗣呢。”
新帝怒道:“这里大半是你宫里的人,假传皇后的口谕,闯进中安宫,要给贵嫔灌下落胎药,皇后仁爱,这要不是去看了,岂不是你的奸计得逞了,还想嫁祸在皇后头上。”
“陛下息怒,”高新婵算准了,等人差不多到齐了,才带着宫人赶来,“陛下,还未盘问清楚,怎么能急着定下苏妹妹的罪。”
苏昭仪像是寻到了靠山,哽咽着说道:“皇,皇后救我,妾,妾真的没有,妾不知道贵嫔有了身孕,妾,妾只是叫了几个宫人去送东西给贵嫔,妾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
高新婵挽着新帝的手,劝慰道:“陛下,妾在宫里听说了,这里面兴许有误会,贵嫔怎么还跪着,陛下,贵嫔有了身子,陛下还是开恩,许她坐着吧。”
新帝才想起班贵嫔,命人拿了软垫许她坐着,还要夸一句皇后:“皇后最识大体,可有些人吃准了你软心肠,什么罪名都敢安在你头上。”
高新婵垂下眼眸:“妾与陛下,少年夫妻,一路共患难,走到今天,陛下在朝堂上,妾居深宫中,内宫不稳,则是妾无能,妾自愿领罪。”
高新婵说着就要跪下,新帝拦住她,亲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皇后,在朕身侧,尽心侍奉,朕信任皇后,日后再不许任何人非议,谁再敢说你半句不是,朕定然不会放过,来人,这些宫人假传皇后口谕,拖出去,全部杖毙。”
庭芜跪了许久,冰凉的地面硌得膝盖疼,陛下口谕,后方的奴婢全部被拖了出去,庭芜头低的更深了,苏昭仪不停地哭闹,非说是被冤枉,庭芜猜到是有人故意利用她,又借自己的嘴说出班贵嫔有孕,幕后黑手在逼着岳家跟丞相斗个你死我活,还把自己择了个干净。
恰巧侍从带着张医官回来了。
张内监道:“陛下,张医官到了。”
新帝道:“让他滚进来。”
张医官跪在大殿上,磕头认罪:“陛下恕罪,这都是苏昭仪指使臣这么做的,贵嫔身子不适,臣正要去问诊,苏昭仪却三请两请,把臣请到了中德殿,还说,无论脉象如何,一律咬死贵嫔是食多腹胀,臣不肯,苏昭仪便拿臣的家眷威胁,臣也是无法啊。“
新帝怒极反笑:“你为保你的家眷,就敢欺君罔上,任由他人害朕的皇嗣。”
“陛下,”苏昭仪扑上来抓住新帝的袖摆,“妾没有,妾是身子不好,请医官去看看,妾没有让他害贵嫔,张医官,你自己医术不佳诊不出来,生怕陛下怪罪,所以把这罪名推到我头上,陛下明鉴,妾真的没有作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新帝冷漠的说道:“人证物证皆在,你还要狡辩,张内监,宣朕旨意,苏昭仪假传皇后谕旨,以下犯上,谋害皇嗣,降为才人,关进掖庭不得出。”
苏昭仪双眼含泪,死死咬住嘴唇,绝望之下晕了过去。
“张医官瞒而不报,罢免其官职,赶出都城,解了贵嫔的禁足,岳沅兮及时救出贵嫔和皇嗣,岳兴棋教女有方,赏岳家绸缎五匹,黄金五十两。”
庭芜道:“臣女谢过陛下。”
“陛下,岳娘子不发一言,想是受了不少惊吓,陛下命人把她好生送回岳家吧。”高新婵面上含笑,心中大喜。
新帝淡淡的说道:“张内监,你送岳娘子出宫吧。”
庭芜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腿跪的发痛,她强忍着屈身行礼,新帝只顾贵嫔,细心为贵嫔撩起耳边碎发,他会对怀了自己皇嗣的后妃怜悯,会给与助他坐稳江山的皇后天子的爱意,可他对臣子之女无半分怜惜,仅凭他人口头言语,定下苏昭仪的罪,新帝阴狠,虽有心计却无治国之能,朝堂怨怼之气横生,想要借着顾家制衡高氏,也得掌握住平衡之道。
高新婵识大体的告退,坐上凤辇,罗裳随车而行,为皇后贺喜。
“恭喜皇后,张医官被赶出都城,那些宫人皆被打死,班贵嫔和宫宴投毒一事与娘娘您就无关了,婢子今天可吓着了,不成想岳娘子能诊出您体寒,那药是绝密的,御医署署正都未曾察觉,好在,她不认识寒散丹,以为娘娘是冬日里受了寒。”
高新婵不以为然:“她到底是在观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一时侥幸罢了,你还能被这种人唬住,倒是苏昭仪,仗着恩宠在宫里作威作福,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咱们择干净了,收拾了苏昭仪,还能让父亲腾不开手,一石三鸟。”
罗裳有一事不解,她问:“皇后,沈司膳那边要是细查,肯定会查出娄中玉来,娄中玉若被冠上前朝余孽,那光禄寺所有人都会被牵连,皇后何苦为了班贵嫔,扯出前朝余孽的幌子,丞相岂不是要失去一个心腹。”
高新婵得意的说道:“医官早早回了父亲班贵嫔有孕,父亲当然不会允许中宫之外的孩子出世,他想故技重施,敲点与岳家走得近的陆家,又借着陛下心狠废了班贵嫔,他好下手除了那孩子,哼,他想要吾生出皇子,安的什么心思,拿吾作了这么些年的固权傀儡,他日后还想要我的孩子做他的傀儡,夺了我孩子的江山不成,白日做梦,吾需要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绝不能从吾的腹中出来,更不能带有高氏血脉。”
罗裳眉头紧皱:“比起长胜和与义公子,丞相似乎不太疼爱皇后您,难道丞相还记着夫人生您难产而亡的事情。”
高新婵闭上眼睛,“他那么爱我阿母,为何不善待她用命换来的孩子呢?为何那般疼爱两位兄长,却对吾心生嫌弃,他不仁,吾便不义,不去了他的权势,难道任由他坐上皇帝,那吾是什么,从皇后降为公主吗?”
罗裳语气柔和:“婢子自小便陪着娘娘,婢子知道,娘娘心里苦,可娘娘若与丞相背道而驰,以后会十分辛苦。”
高新婵道:“笼中鸟做久了,也想当一当养鸟的人,这条路难,父亲要真做了皇帝,只会更难,北方有淮柔为敌,他怕是连送我去和亲的心思都有,当初我苦苦哀求,他不还是把我嫁给了陛下,算了,不提了,班贵嫔那边盯紧了,避免有人暗中下手,稳婆,医官,都必须是我们的人。”
罗裳道:“婢子知道,马上去办。”
高新婵趁人不注意,偷偷抹去眼中的泪水,这么些年,她当然委屈。
庭芜出了宫,命马车停在街边医堂,方才在马车上撩起衣摆查看,膝盖早已红肿不堪,在那殿上跪了约莫一个时辰,她实在疼得厉害。
下人搬来马凳,庭芜每下一步,膝盖便如针扎一般,眼看着要走进医堂,迎面撞上顾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