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一早得开车去那儿,”高温说,“要在专列进站以前赶到那儿。你们诸位不去看球赛,对吗?”
“恐怕去不了,”第一个人说,“在这儿停下。”他们前面是个陡坡,坡顶有几棵得了矮株病长不高的栎树。“你在这儿等着。”第一个人说。高温关上车灯。他们听得见那人往陡坡上攀登的脚步声。
“卢克的酒好吗?”高温问。
“挺好的。我看跟别人的酒差不多。”第三个人说。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不喝。”道克说。高温笨拙地转过身子看看他。
“他的酒跟你今儿晚上喝的一样好。”第三个人说。
“那酒你本来也可以不喝的。”道克说。
“这儿的人好像不如那边学校里的人,不会酿好酒。”高温说。
“你是哪儿人?”第三个人问。
“弗吉——噢,我是杰弗生人。我到弗吉尼亚州上的大学。那儿教你学会喝酒。”
另外两人没说话。第一个人返回来了,人没到坡下先送来薄薄一股泥土。他手里拎了只装水果的广口瓶。高温举起瓶子对着天空照了照。酒是浅色的,看上去没问题。他打开盖子,伸手递去。
“喝吧。”
第一个人接过瓶子,递给尾座上的两个人。
“喝吧。”
第三个人喝了一口,但道克不肯喝。高温喝了一口。
“老天爷!”他说,“你们这帮人怎么喝得下这种玩意儿?”
“我们在弗吉尼亚可不喝败胃的劣酒。”道克说。高温转过身子看看他。
“住嘴,道克,”第三个人说,“别理他,”他说,“他闹肚子疼,疼了一晚上了。”
“狗娘养的。”道克说。
“你是在骂我吗?”高温问。
“当然不是,”第三个人说,“道克挺好的。来吧,道克。喝一口吧。”
“我才不在乎呢,”道克说,“递过来。”
他们回到城里。“那饭馆大概开门了,”第一个人说,“就在车站那儿。”
这是个卖甜食和便餐的铺子。店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油污的围裙的男人。他们往屋后走,走进一个只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的小间。男招待拿来四只玻璃杯和几瓶可口可乐。“领班,给我来点糖、水和一个柠檬。”高温说。那人把东西送过来。其余的人看着高温做酸威士忌鸡尾酒。“他们教我这种喝法。”他说。他们望着他喝酒。“对我来说,这酒劲头不大。”他说着又往杯子里倒满了酒。他把酒又喝了。
“你真是能喝。”第三个人说。
“我是在一家名牌大学里学会的。”室内有扇高窗。窗外的天空亮了一点,显得更清新一些。“再来一杯,先生们。”他边说边把自己的酒杯斟满。其余的人也各自多少倒了些酒。“在大学里,大家认为宁可醉着倒下去也比小心翼翼地喝一两口要好。”他说。他们看到他又把这杯酒喝了下去。他们看到他鼻尖上顿时冒出汗珠。
“他也就只有这点本事。”道克说。
“谁说的?”高温说。他往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酒。“要是我们有点好酒就好了。我听说我家乡那边有个姓戈德温的人,他会酿——”
“他们在大学里喝这一点儿酒就算干一大杯了。”道克说。
高温看看他。“你是这么想的?瞧吧。”他往杯里倒酒。他们看着酒逐渐上升。
“小心些,伙计。”第三个人说。高温把酒倒到齐杯沿,端起杯子慢慢地把它喝光。他特意挺小心地放下杯子,接着同时感觉到自己仿佛到了户外,有一股灰白色的令人耳目清新的凉意,有台火车头在岔线上拉着一长串黑乎乎的车厢在呼呼喘气,而他正在对一个人说他是怎么学会像绅士那样喝酒的。他在一个黑暗狭窄的充满尿臭和消毒粉气味的地方,还在跟人说喝酒的事,一边向一个容器里呕吐,一边对人说他一定得在六点半钟赶到泰勒镇去接专列。呕吐恶心过去了;他觉得非常困乏无力,巴不得躺下来,但又努力控制住了这一欲望,接着他靠在墙上,划了根火柴,在火光中慢慢凝目注视有人用铅笔在墙上写的一个名字。他闭上一只眼睛,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淌着口水,辨认出那个名字。他然后瞪着眼看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