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孙力卷起了地图,简要地向大家说明了情况,要团员们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刚才还小麻雀一般笑闹着的团员们,蓦地安静下来。她们紧了紧绑腿和鞋带,把演出的家什背稳,都从腰间抽出一柄系着红缨的匕首。这匕首还是孙力认识周春霞后,她请那个双腿残疾的赖团长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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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二十四章(3)
赖团长伤愈时,被县城附近的一个红军###刘大嫂接走了。赖团长曾是刘大嫂丈夫的上级,他受伤后刘大嫂常来服侍他,用赖团长的话来说是周春霞的歌声、笑靥给了他生活的勇气,而刘大嫂则给了他开始新生活的机会与可能,现在两口子开了个铁匠铺,日夜帮红军修理磨损的兵器。
匕首是赖团长和刘大嫂前段时间赶制出来的,红鹰突击队的队员和蓝衫团团员人手一把。因为属非战斗队伍,她们平日没有枪。突击队只有江采萍有把驳壳枪。在蓝衫团,孙力曾有过一支步枪,可惜坏了。
如今他和大家一样,只有一把刀。不过,这是把大刀,是周春霞特意让赖团长打的,挎在他身上挺雄壮。大刀许久没磨了,刀口一层锈,孙力蹲在涧边磨起刀来。尽管形势紧张,周春霞还是“扑”地笑了出来:
“我的孙大少爷,我看你还是留在郁孤台上吟诗好了,你这才真正叫临阵磨枪呢!”
“临阵磨枪,不利也光,不也蛮好?周大小姐,对我要求不要太高了,我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不容易了,明白吗?”
孙力说着直起腰来,在夕阳的余晖中,他英俊的脸憔悴出几条皱纹,性感的双唇被北风吹出了道道裂口,渗出几缕血丝。他脱口而出的这几句话让周春霞听了感到几分亲切,不由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掐:
“好家伙,说真话了吧?我和你一样,能变成现在这样不容易,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真正的战士。也许我们也能够视死如归呢!”
“我能你不能。走吧!”
孙力的回答让周春霞失望,她气得打了他一掌。接着孙力在前面领路,春霞殿后,一行十几人开始往山上爬去。
这一带山深林密,人迹罕至,根本没有路,每爬一步都非常艰难。他们爬了不多会儿,天就黑了,又不敢点火吊,只好胡乱地往前闯。黑暗中几次响起小声地尖叫,不用问这是有人摔着了。
周春霞还好,几个月的锻炼已经让她适应了这种艰苦的生活,再说她身上原本就流淌着客家妇女的血,此刻在山中竟莫名地有了自如的感觉。只是她越走越觉得安静,等她醒悟过来时,已经和前面的同志失去了联系。好在这时从暗蓝的夜空中跃出轮银盘般的圆月,把周遭照得通明。
深山老林中的月色有种超乎尘世的美,千山万壑在这月色中缥缈如梦。她无心欣赏景色,借着月辉往山顶爬去,可爬到半山腰了仍未找到同伴。
刮风了,摇动的树丛发出一阵阵哗啦声,仿佛无数魔鬼在舞蹈。周春霞忍住那份突如其来的恐惧,抹着额上的冷汗小声喊了几句,总算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回答。她喜出望外地循声找去,见到了掉队的小蓝。小蓝扭了脚,根本走不动,周春霞热情扶着她慢慢走。
“孙团长路也不看清,就让我们往右拐,太不负责任了。这下好了,任务完不成了。呜呜!”
小蓝哭起了鼻子,周春霞赶紧捂了她的嘴。两人慢慢走了个把时辰,她们的队伍扩展到了五人。团员们大都受了些小伤,周春霞也扭了手,磕了牙,但都可以忽略不计。领着这几个年轻、惊慌失措的妹仔,在黑夜的山林里寻找队伍,她感到了肩上的责任。
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到达一小片开阔地。这里原先可能是个伐木场,到处倒伏着腐朽的木头,空地中央有座摇摇欲坠的工棚。逼仄的天空豁然开朗起来,月色水银般泻下,周春霞看清了团员们脸上的泪痕和树枝的划痕。她让大家歇息一阵,把绑腿和鞋带紧一紧。小蓝的脚肿得穿不进鞋,她熟练地用绑腿将她的伤脚裹住。有两个妹仔各掉了一只鞋,她怕她们被树茬再刺伤,解下绑带将她们的脚裹成了粽子。
“春霞姐,孙团长他们会不会已经到了阵地,正在等我们啊?都怪我走不动,怎么办呢?”
小蓝异常内疚,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大家。周春霞安慰了她几句,独自走到一旁喘气。长到19岁,这可是她最为难的时刻,甚至哥哥把她关在陈太平的淫窝中,她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焦灼和恐惧。眼下可不一样,柔美的月辉下隐藏着重重杀机,稍不小心就可能陷入敌阵,到时迎接她们的只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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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翻天 第二十四章(4)
最让周春霞担心的是她的决定不仅仅关系到个人的生死,还关系到其他几个年轻、美丽妹子的安危,这责任可就大了。她必须冷静思考一番。由于地势高,附近的树木又被砍光,风骤然大起来。刀子似的风刺痛了她的肌肤,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她很快拿定了主意:继续往上爬。从孙力那张地图上看,翻过这座山该是3435高地了,也许不多久就能见到孙力他们呢!
周春霞叫醒了那几个歪在工棚里打瞌睡的小妹妹,带领她们继续前进。13岁的小团员细妹扁嘴哭了,周春霞叹口气。懂事的细妹立马收声,抽噎着向她道歉:“对不住,春霞姐,我又饿,又冷,又累,脚好疼呀!”
“不要怕,细妹。我们要咬牙坚持住,要坚强,不要光演戏给别人看。”
小蓝找根棍子拄着往前走,一边劝慰着细妹。周春霞已经背了一段小蓝,现在双腿如铅,再也背不动了,但她还是咬牙鼓励大家往前走。走了没多久,树丛中现出一条小路,沿小路走比刚才钻树丛轻松多了。寂静的山路上除了粗重的脚步声、喘息声、夜鸟的呢喃外,偶尔还响起轻轻的笑声。
磕磕绊绊绕过一块巨石,一片火光飘闪着射过来。大家以为攀到了3435高地,有人高兴得想喊,想跳,打头的周春霞急忙“嘘”了一声,拉着她们躲进了石头背后。
从巨石边缘看见的情景,让周春霞惊出一身冷汗:石头前面是一条宽宽的山道,山道旁建着“品”字形的碉堡。碉堡旁边的树木全被砍光了,坪上每隔十几米燃着一堆篝火,一直连到下一座碉堡。两个抱枪的哨兵来回走着,嘴里高声说着污言秽语,还不时往碉堡张望。
“是白狗子!”
小蓝附在周春霞耳边轻声尖叫,娇小的身躯叶子似的颤抖着,她一把将小蓝搂在怀里。细妹忽然拍拍她的肩膀,惊恐地往碉堡一指。她顺着细妹的手望过去,浑身的血液立即凝固了,张大的嘴巴半天合不拢。刚才她只顾看篝火边的哨兵,没注意到碉堡,现在她看清碉堡的门是敞着的,五六个白军正在解几个蓝衫团员的衣服。这些女孩手脚被绑、嘴巴被堵,正在绝望地挣扎着。
“春霞姐,左边那个是喜秀,中间的是梨英,窗子挡住的那个好像是彩凤……孙团长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不出来救她们?”
小蓝眼尖,认出了四个正被白狗子凌辱的姐妹。周春霞爬上石头的高处,就着火光把四周打量了一遍。这是敌人建在山腰的碉堡,除了两个游动哨外没见其他人,也许别的士兵外出搜捕红军去了。再看远处,隔着百把米的坡下还有一座碉堡,火光中有几个晃动的人影。
“老锄头,你们好了没有?我们急得要屙出卵屎了。快点,也该我们尝鲜了!”
一个身坯粗壮的哨兵回头看了看碉堡,心里很是不平。他说着把枪丢在脚下,蹲下来吸烟。另一个小个子士兵走到火堆旁烤火,篝火照亮了他满是稚气的脸,原来还是个孩子,只听他缩着肩说:
“彪哥,等下你去,我不敢。我看她们怪可怜的。那个高个子长得好像我姐呀。我被抓走的时候我姐正在担水,她来拉我,被长官推到了坎下,也不晓得后来是死是活。”
“小山子,你总是往后想,要向前看才行,我到了队伍上良心就被狗叼了,有吃就吃,有玩就玩,哪个晓得几时见阎王?哎,大老张,小猪头,你们卵长在里面了?”
叫彪哥的哨兵大喊起来。这时从碉堡里传来一声惨叫,周春霞看到一个白军士兵正在挥拳打一个咬了他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