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谈话掺杂着太多的关心,话里话外都是怕她在外受苦,唯有这份隔代的关切不是作伪,但也侧面反映出了一点……小姨一家字里行间都试图用二老来捆绑她,可到头来二老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如果要让老两口知道有人背着他们卖了她,说不得家里就要闹翻天了。
可江姒到最后也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老人家,她在电话里只是用着一贯轻松平和的声音与他们唠家常。
告诉他们,自已在外面很好,没什么事,让二老在家里保重好身体。
在挂断了与老人家的通话后,江姒一个人在女寝宿舍外待了很久,这才收拾好情绪转身回了宿舍。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在校内的时光平稳如常。
只不过乡下老家一直被江姒晾着的小姨一家,果不其然的终于开始坐不住了。
“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一点消息也没回,离了老家去了大城市还真把自已当成是什么高档货了!”
小姨今年四五十岁,身形臃肿标准的农村妇女,她气得整夜睡不着觉,数落着那主家小浪蹄子的不是。
在她嘴里,江姒俨然就是头不识好赖的白眼狼,毕竟她做这些可不都是为了王老头家傻儿子的高额彩礼,也完全是为了江姒着想,在大城市读书再读难道还能读出个泼天富贵来?说什么不劳她这个小姨费心,只怕现在人还在城里哪个犄角旮旯啃着干面包餐风露宿呢。
“你小声点,要让那俩老的听见可就不好了。”
躺在土炕上抽旱烟的姨夫早已见怪不怪,提醒了一句。
“让他们听见又怎的?”
小姨江梅本身是个蛮不讲理的性子,虎目一瞪,声音高了八度,“娘跑了爹坐牢的货,我现在可是替那俩老东西帮她谋出路,那老王家的儿子傻是傻了点,嫁过去生个娃下半辈子净享清福了,难道不比她在大城市里当个孤苦伶仃的大学生要来得好?”
她理直气壮,到现在还认为这桩亲事是便宜了江姒。
“那大表姐她要是不依呢?”
土屋里,还有一个约莫十六七岁早早就学会了化妆打扮的女孩,一看就是在溺爱中长大的,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另一个年纪更小些的弟弟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没敢多说些什么。
“不依?那可由不得她!”
小姨江梅冷笑一声,俨然是以江姒至亲的身份自居,“不怕把话撂这儿,老王家的聘我可是已经收了一半了,现在嫁不嫁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至于人家远在云城,迟迟不回信怎么办?那自然是抽个空找上门去,还怕那小浪蹄子跑了不成?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当着她的面,江姒还能如何嘴硬强撑,不也得乖乖跟着她回来相亲、嫁人,然后再告诉二老这都是江姒自已的意思。
一切早都已经计划了。
“妈,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云城,我也要一起去!”
这时,小姨家中最大的长女江云出声了,她一脸乖巧谄媚的跑过去拉住亲妈的衣袖,“你看,咱们家所有人都说表姐打小成绩就好,最后考上的大学也是一顶一的,但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想去看看表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再说了……我和表姐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帮你一起劝劝呢!”
说是看看江姒过得怎么样了,可事实上就连不远处一直没敢说话的弟弟都看得出来,这不就是冲着看热闹、看表姐笑话去的?
江云和江姒的关系并不差,只能说是不平不淡。
只是在耳濡目染之下,让江云遗传了几分自家亲妈的秉性,她虽然才十六七岁,却也不傻,心中比谁都通透,当然知道牺牲江姒这位表姐嫁给村里老王家傻儿子之后的受益者是谁,还不是她与弟弟二人?换来的彩礼钱,最后都要变成她的化妆品和小弟的练习簿。
但表姐她从小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不像他们有父有母,早早嫁人,怎么想都如母亲所说要比继续这样过下去要好吧?
劣根性在作祟。
大概是心底那份对表姐‘从小学习好’‘别人家的孩子’的怨念,让江云心中也萌生出了如其母江梅一般的天然优越感。
心中都觉得这样的亲事安排,完全可以说是他们家在可怜江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