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等了一个半时辰,长福才满脚是泥的回来。
“找到了么?”长安自铺上坐起来问。
“找到了。”长福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一边递给长安一边擦汗。
“辛苦了,在哪儿找到的?”长安看着那只小瓷瓶问。
“就在你说的嘉容埋茶叶的地方。”长福渴得嗓子冒烟,连灌了大半壶凉茶。
长安:“……”可着人家前脚刚把药给嘉容,这姑娘后脚就掉了。
“长福,还要辛苦你一趟。你现在立刻去太医院,问问许大夫这瓶神仙药能不能送人上天?”长安将瓷瓶又递给长福。
长福虽听长安的话,但在外面寻寻觅觅地走了一个半时辰,到底有些累了,便不太情愿道:“昨夜便是许大夫当值,今天又在这里看顾了你一天,这会儿肯定出宫回家了吧。”
长安笑眯眯道:“我跟你赌啊,若是他在,你就把这瓷瓶给他,若是他不在,我一年的月例都给你。”
长福眼睛一亮,问:“当真?”
长安反问:“你何时见过我安哥说话不算数了?”
“我这就去!”长福一把抢过瓷瓶,飞似的冲出门,那腿脚比兔子都快。
长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悠悠地想:人之所以活着,也许就是为了这种看着可能存在其实并不存在的成功。
长福追求的成功是赢得她一年的月例,而她追求的成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和权柄。有时候细想想,她一个女人,一边假扮太监一边追求这种成功,其实真的挺操蛋的。因为再多的呕心沥血艰苦卓绝,也抵不过旁人扒下她衣服的那一瞬间。
可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追求这个,恐怕炮灰得更快啊。至少只要能登上那个位置,她的衣服,天下除了唯一地位比她还高的那个人之外,也没有旁人敢扒了。
长福去了许久都不回来,长禄在甘露殿值夜,长安一人在房里闲得无聊,正好身子不舒服,便想早点睡觉算了。
谁知刚躺下,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长安心中狐疑,长福长禄回来不会敲门,眼下都快亥时了,除了这两个,还有谁会来?她自铺下摸出个冬天用来拨炭的铁签子藏在被子里,这才道:“进来。
门被推开,长安抬眼一看,却是吕英。
她松了口气,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问:“你怎么来了?”
吕英脸色有些不好看,道:“我来问问昨夜有何收获?”
长安一听,这哪是来问问有何收获的,这明明是为了催她兑现诺言来的。
“坐下说。”她朝桌边的凳子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入座。
吕英迟疑了一下,道:“不用了。”
长安见他站姿有些别扭,又不肯落座,后知后觉地问:“怎么?身上有伤?”
吕英一开始就没想瞒着她,道:“最近我夜间经常离开寓所,让我同房的帮我遮掩,说过两天会给他们好处的。因为我一直未能兑现,今天他们把我夜间总是溜出寓所的事告到了钩盾令余公公那里,余公公问我晚上都去哪儿了?我不说,他便着人打了我一顿。”
长安听了,笑道:“多大点事,看你那如丧考妣的模样。要想有所收获,哪有不先付出代价的。你看我,昨夜跟着你出去淋了场雨,还得病了呢。不过既然你在钩盾室待不下去了,继续耗着也没什么意义,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活没有?”
“绝活?”吕英露出为难之色,看了长安两眼,有些迟疑地问:“扎花束子算么?”
“扎花束子?扎得非常好看?”长安问。
“还……还可以吧。”吕英不太确定道。
“那好办了,陛下每天大概是辰时初下朝回到甘露殿。这样,你卯时中就在长乐宫门外候着,待见了陛下,你就上去献花,只说是钩盾令见你花束子扎得好看,让你来献的。”长安道。
“借用钩盾令的名义,这万一被揭穿,岂不坏事?”吕英问。
长安叹气道:“大哥,在这宫里,太老实是混不下去的。你这脑子如果不赶紧转起来,即便到了御前,恐怕也活不到过年,你信不信?”
吕英肃然,拱手道:“吕英愚钝,还请安公公指教。”
长安道:“事前你怎么胡说八道都不要紧,关键是事后能圆得回来。你的名字杂家在陛下面前提过,陛下应是会有印象,所以明天你能否成事,关键只在一点上,你知道是哪一点吗?”
吕英略一思索,小心问道:“花束子扎得好看?”
“没错。你需知道,无论是我还是钩盾令,从原则上来说都没有资格向陛下举荐奴才,所以陛下即便想留你在御前当用,也得有个合适的借口才行。而你一旦被陛下留下了,钩盾令得知此事,敢说不是他让你去献花的?顺水人情不送白不送,除非他是个傻的。即便他真的是个傻的,告诉旁人说不是他让你去献花的,那么在旁人眼里,你也不过是个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的奴才而已。你没成功,在旁人口中你必然是‘不择手段’的,但你成功了,在旁人口中,你就会变成‘智勇双全’,懂吗?”
吕英心中豁然开朗,忙对长安连连道谢。
比起他的跃跃欲试势在必得,长安却显得有些沉默。
她盯着吕英的眼睛,道:“其实,若是你对陛下说,是我偶然间见你扎花束子好看,让你来献花的,你成功的几率会更大。毕竟陛下宠信我这是阖宫皆知之事,即便你的花束子扎得不是那么入眼,陛下留下你,旁人也能理解,因为有我的面子在里头。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这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