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橄榄树
我本来应该纠结地睡不着觉的,大概是因为有习晓北撑着我的天,竟然酣甜一梦到天明。后来是被热醒的,太阳一出来,棉被就盖不住了。
家里静悄悄的,我以为他们娘俩都没有醒,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出去一看,几个房间的门都开着没有人,习晓北的车也没了,敢情家里就剩下我一个。
洗漱完了来到厨房,餐桌上的纱罩下是炒鸡蛋、小葱拌豆腐和绿豆汤,锅里是热腾腾的馒头。我放心了,习晓北应该是没有说,否则亲娘哪来的心情专门给我做早饭…没有一样蒙古族的传统食物,肯定是怕我吃不惯。
我吃饱喝足了到院子里瞎逛,亲娘养着几只鸡和两只羊,另外角落里有个高大的棚子,我凑过去一看,嘿!一匹油黑乌亮的高头大马。我刚要上前摸摸,就听见亲娘着急地大叫:“孩子别碰!”
我缩回了手,亲娘从外面冲进来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千万不要碰旭日干,除了我和塔拉,它不让任何人动它。”
被称作旭日干(汉语的意思是风暴)的大黑马喷了个响鼻儿,不屑地转过身。我撇撇嘴,牛气什么,比起那只八哥,你算个没文化的!
门外停着辆大切诺基,一只德国黑背从车窗里探出头,警惕地打量我。
“娘,您这是?”
“我去学校把车开回来,塔拉带来不少书和教具文具,我再给运回去。”
“我哥呢?”
“到松树沟看现场去了,据说要建什么风力发电站。”
我帮着亲娘往车上搬东西,还是改不了南方人细腻的心思,我偷偷地观察她。对我没有任何厌恶的情绪,只是脸色不大好,眼睛有点肿,大概昨天睡得太晚了。
收拾利落,亲娘拍拍手上下打量我,“孩子,你上过大学吧?”
“啊?上过。”
“塔拉再有钱,也找不到好老师到这里安心地教书,前几天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师范毕业了以为能呆住呢,才两个月就跑了。”亲娘叹口气,“我教点语文数学还行,英语一点都不通,真是耽误了孩子们。塔拉明天下午才回来,你能给孩子们上几堂英语课吗?”
“当然!”我兴致勃勃地上了车,心想可逮着机会在亲娘面前表现一下了。
宇龙捐助的希望学校,就在离亲娘家不远的地方。因为草原上风大,没有盖楼,好几排漂亮的平顶房子,教室,学生宿舍,食堂,图书室,电教室,一应俱全。居然还有个标准的篮球场和一个小型足球场。二三十个孩子,从六七岁到十五六不等,真难为了亲娘,得累成啥样啊。
孩子们基础不好,勉强认得二十六个字母。望着讲台下一双双纯净无比的眼睛,我仿佛看到了童年的习晓北,当然,他不会这样老实地坐在教室里。下课了,孩子们聚拢过来,却又羞涩地谁都不开口,只是热切地望着我。我为了缓解气氛,指着讲台旁的一架电子琴:“谁是音乐课代表,给我唱首蒙古族民歌吧。”
“老师,我们没上过音乐课,哪来的音乐课代表?”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举起手说,脸上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老师,你给我们上一堂吧,我们想听电视里那样的歌。”
这里真的是太闭塞了,我实在不忍心说你们的民歌才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我插上电源,孩子们欢呼雀跃,把隔壁上拼音课的孩子们也招呼了过来。亲娘没有生气,和做饭的大娘看门的大爷一起坐在教室的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我活动了一下手指头,想了想,“同学们,今天我教你们唱首歌儿吧,歌的名字叫,橄榄树。”
我想这是我学琴以来最有意义的一次弹奏,而孩子们都是天生的好嗓子,天生的歌者。不到四十分钟,和着我的琴声,看着黑板上的歌词,我听到了世界上最美最动人的橄榄树。一曲终了,孩子们一拥而上把我围在中央,我下意识地看向亲娘,她眼里闪着泪花冲我微笑着竖起大拇指,刹那间我却捕捉到了她眼底无尽地哀伤。
该死的习晓北!
42 亲娘的梦想
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我尽量做让亲娘高兴的事。一两天的时间学不了什么东西,我干脆组织大孩子们打篮球,小孩子们踢足球,男女混搭,蒙古族的小姑娘们,各个巾帼不让须眉,孩子们玩得开心极了。
傍晚时分和孩子们一起吃了饭,我和亲娘慢慢地走回家。那只大狗前前后后地在我们脚边撒欢儿,不再敌视我,还咬我的裤脚。
“孩子,太谢谢你了,我们学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学生们也从没有这样高兴过。”亲娘发自内心地感谢我。
我目的不纯,觉得无地自容。
以后的时间,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亲娘好像一下子老了,走起路来有点蹒跚。随着最后一抹亮色沉在了地平线,我的心也跟着掉了下去。不知道习晓北跟娘说了什么,他的电话又一直不在服务区,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习晓北敢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因为他深知自己的母亲:亲娘是有着浩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