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牺牲的?”
她开口,嗓子却哑了,连带着问出的话,也都带了哭腔。
她这话一说出来,击溃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线,男人低下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边境,边境那有几个去义诊的医生被困在山上,我们两个去带他们回来,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前面为我们查看安全,不曾想遇到流弹就……”
他断断续续,悲痛不言而喻。
沈昱宁听到最后,泪水也在不经意时肆虐而出。
顾逢晟闻言,急忙下床到她跟前,他脚步虚浮,用手在她身后拥住,想要用这样的方式给她力量。
她恢复冷静,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伤心难过,叛军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再次发动攻击,这场政变毫无疑问会成为达木赞史上规模最大的暴动。
大使馆离医院不远,只隔了两条弯弯曲曲的街道,路程很短,原本可以自行集中赶到大使馆,但这些外派的医生们都格外重要,医院附近的信号塔被炸毁联系不上,他们只能亲自派人来接医院里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人。
大使馆找来了两辆大巴车,除了医院里的十五名医生护士和四名患者,还有使馆里先聚集的七十多人一起撤离到办事处。沈昱宁熟悉路况,她们的车自发在前当其导航,众人提心吊胆,一路上回望数次,最后平安抵达时都松了一口气。
撤侨的军舰停在帕那湾港口,十年前,这里是中方出资援助的,华清的办事处离港口非常近,这里自然而然成为撤侨暂驻的营地。
顾逢晟下了车就叫人帮忙,把所有已经空无一物的员工宿舍重新整理,又将所有贮存的蔬菜和食物拿出来为这些等待撤离的人员吃。
半天过去,办事处成了有模有样的营地。有人做饭有人收拾,院内一切都井然有序。
使馆里的人将人一批一批送到这里,当然,也有接到消息后自发想办法赶来的公民。此时,达木赞市区已经已经混乱不堪,各国使馆陆续宣布撤离,很多建筑物的玻璃也被炸毁。尽管这样,使馆里能用的人几乎都用上了,达木赞还有剩下的人没能接到消息,他们必须将所有人一个不落带回撤离。
吴大使一把年纪又有遗传性心脏病,因为商讨撤侨事宜忙得一天一夜没有休息,连饭也顾不上吃,最后是被人强制摁在了办事处休息。
众人打完饭休息后,顾逢晟盛了一份送到他面前。
吴大使坐在塑料凳上,见到办事处里这番场景,称赞顾逢晟有一颗仁心。
“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顾逢晟却说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会这样做,一切都要率先紧着撤离的人,华清责无旁贷,有责任有义务。
“战乱下,所有的项目可以说都泡汤了,你这趟损失惨重,会后悔吗?”
他笑了笑,目光坚定:“我从不后悔。只要是能帮到人,无所谓价值,也无所谓后不后悔。”
顾逢晟发自内心觉得,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当然,他也觉得虽然现在这个项目没能进行,可未来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再来。
大使吃了两口饭后抬眼看着他,也想起来一些往事。
“你们两个倒真是很像。”
“小沈来这的第一年,我一次都没派她出过任务,她就在使馆里做日常工作,一个三等秘书被我当后勤使唤,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下去了,跑到办公室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这丫头算是我看着她长大的,沈老先生对我有提携之恩,老人家临出国前交代我让我保护好她,你说我怎能不答应?”
“她一个姑娘来到这已经是旷古未闻,我又怎么能让她的家人为此担忧,可她却犟的很,后来的几次危险任务,都是她自发去的,这丫头豁达,每次出任务都在我们面前插科打诨的写好遗书,她生病这事我也挺愧疚的,但我们没有选择,作为一名外交官,这是使命也是职责。”
吴大使感慨万千,跟顾逢晟说完这些往事时,沈昱宁在搭建的临时篷里忙得像个陀螺,没闲下来一会儿,她做饭帮不上忙,就帮着包扎伤口,满营地查看受伤的人,期间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孩子吃不上奶一直哭,她又从厨房找了些米汤送过来,喂着孩子一点点喝下去。
大使馆这些人习惯性称她沈参,叫她时也总是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沈昱宁只是笑笑,隔着满地的人群,内心竟然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甚至来不及对那些枪声恐惧,心里的唯一一个念头,也只是保护好所有人。
顾逢晟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为她骄傲。
下午一点,达木赞上空被轮番轰炸。
所有人躲在办事处的地下室里,听着外面几近癫狂的战火轰鸣,只期待着还没赶来的人们能安全到达。
但很快,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宋慕和她手下的几个员工还在市区外的坎瓦村部,一直没能联系上所以没人知道她滞留在达木赞,她几经波折打来求救电话,电话接通不久信号就中断了,再打过去,信号彻底断了。
这时候,使馆里已经没有能用的人了。
现下只剩下两名对达木赞完全不熟的翻译,还都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吴大使一脸为难,沈昱在一旁听说之后毫不犹豫站起身。
“我去吧,这里没有任何人比我还要了解这里,我去带他们回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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