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城鸡鸣坊的一座寻常酒肆内,当朝宰相徐明朗身着布衣头戴方巾,作寻常老者装扮,正在雅间里跟一位客人对弈。
坐在他面前的人,广袖长袍锦衣玉带,风度翩翩又不失雍容华贵,更难得的是眉清目秀,任谁见了就要赞一声佳公子。
这却不是别人,正是北胡公主,萧燕!
她离开代州后,没有回天元王庭,而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京城。
一局罢了,得胜的徐明朗抚须而笑:“旬月不见,萧。。。。。。公子棋艺大有精进,照此下去,不用三五载,老夫要胜萧公子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话说得很有意味,既夸赞了萧燕,也没说三五载之后,对方能够胜他。齐人在胡人面前的优越感,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关系,而有太大改变。
萧燕不以为意的笑笑:“棋盘上的对弈,说来都是小道,徐公以天下为棋盘,世家勋贵为棋子的手段,才是国手风采。”
徐明朗对萧燕的奉承很满意,他喜欢胡人对齐人保持敬畏。这是深入骨髓的东西,不会因为两人之间有什么勾结,而有任何变化。
他道:“老夫来的时候,听说镇国公进宫了,公主不妨猜猜,此时镇国公面色如何?”
萧燕挥挥手,让人撤去棋盘,换上茶水,闻言笑不露齿:“赵玄极当然想不到,白眉会突然翻供,此时必然应对不及,满面惊诧吧?”
徐明朗畅快的大笑两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许:“公主的确非凡,这本是一次十八九稳的行动,公主却能在行动开始之前,就考虑到各种情况,并且做下相应安排,实在是高明。若非如此,我们眼下也不能扭转局势。”
萧燕笑容恬淡:“齐人兵法云,未虑胜,先虑败。我也只是邯郸学步而已,让徐公见笑了。”
“公主的汉学造诣,在胡人中的确少见,能有求学问道之心,善莫大焉,公主就不必过于自谦。”徐明朗这话说得很有俯视感。
萧燕面色如常,举起茶碗示意。
品了口茗,徐明朗接着道:“范钟鸣也是个识时务的,老夫的人在大理寺大牢见了他一面,他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到了眼下,赵玄极想必已经是焦头烂额,胆战心惊了。”
萧燕不无钦佩道:“这回的行动虽然没有成功,但徐公却能绝境反击,抓住时机倒打一耙,让皇帝猜忌赵氏,也可谓是得大于失。赵氏一群武人,焉能与徐公匹敌?徐公大智,在下敬佩不已。”
徐明朗再度大笑起来。
萧燕见他不再说话,便招了招手,从手下手里拿过一份礼单,递给徐明朗,“这是事先答应的报酬,还请徐公阅览。”
徐明朗翻开看了看,眼中的满意之色愈发浓郁。
徐家虽然是世家,但也只是文官十三门第之一,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家族要发展壮大,成为大齐第一氏族,怎能少了财富与修炼资源?
。。。。。。
赵玄极面上写满忐忑,试探着问:“敢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宋治并不回答,反而慢悠悠的说道:“宰相跟我说,将门渴望战争,渴望军功,而且,还跟朕提起了前朝藩镇之乱。”
赵玄极闻言大惊失色。
藩镇之祸带来的皇朝分裂、皇权衰落,是任何一个皇帝心中永远的噩梦,绝对不会想要经历第二次。
前朝末代皇帝,被藩镇用来挟天子令诸侯,受尽屈辱,后来那个藩镇之主篡位称帝,便毫不犹豫将皇帝与皇族全部杀害。
这种事情只要提出来,就会让任何一个皇帝忌惮的睡不着觉。
“陛下。。。。。。”赵玄极又要下拜。
宋治拦住他,重重叹了口气,庄严肃穆道:“外公何必如此?大齐不是前朝,赵氏也不是藩镇将门,朕岂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赵玄极长舒一口气,“陛下明鉴!”
宋治看着赵玄极,目光真诚:“朕的意思是,准爱卿密折所揍,令雁门关增兵三万,并且增加符兵丹药两成供应!”
赵玄极瞪大了眼,满面不可置信,旋即再度下拜,“陛下英明,赵氏定不负陛下所望,誓死为陛下守住雁门关!”
既然谈及了公事处置方案,宋冶也就不再自称为我,“朕自然相信赵氏,历代先帝都相信赵氏。只是爱卿需要记得,在北胡没有异动,朕没有命令之前,雁门军不得擅自出关!”
“臣遵旨。”
“爱卿啊,你也知道,对代州之事,宰相有不一样的看法。朕相信赵氏,所以准了爱卿所奏,但宰相势必要在朕面前喋喋不休,爱卿也得为朕分忧才是。”皇帝这话说得颇为无奈。
“陛下的意思是?”
“金陵吴氏与广陵杨氏,因为区区一个猎场而起了争斗,导致近百仆从死伤,还波及了附近村民,此事令朝野哗然。所以宰相奏请,吴氏与杨氏当减爵一等,爱卿以为如何?”皇帝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广陵杨氏,那是赵氏的姻亲家族,向来唯赵氏马首是瞻。
杨氏与吴氏,都有世袭的国侯之位,同样是与国同休,只不过比国公低了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