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终于到了我和老欧见面的日子。
我见老欧的那天,恰逢七夕,长沙下着小雨,却依旧解不了闷人的热。
我看过他的照片,平头整脸一中年发福的男人,不多好看,也不多难看。
李梦露从身后瞧了一眼,对胡巴说,这张脸,是被河马踩过吗?长得跟只乡下土耗子似的,那鼻孔,是插大葱的花瓶吧!哎哟,胡巴,天涯妹子是你亲妹子啊,你可真能下得了狠手啊。
胡巴嘻笑,油嘴滑舌,说,就知道你李大小姐要求高,所以我才让艾天涯去。
李梦露就捻着笑,说,得了吧。你是怕我分成吧。听说是条大鱼啊。你可真不够意思啊,胡老板哟。
胡巴就笑,说,我也想你出马啊,可瞧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白瞎了黛玉似的小模样儿,一张口绝对会把人家吓到缩阳的。
李梦露不理胡巴,说,听说这男人要找一个既清纯又妩媚的?丫岛国爱情动作片看多了吧?他是找老婆呢还是找AV女优啊。
胡巴贼贼一笑,说,男人嘛,有些情况下希望自己的老婆像AV女优,但可不会娶个女优回来当自己老婆。
李梦露拍了胡巴一巴掌,说,老胡,你真淫荡!
我就在一旁仰望天花板装清纯,装作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
胡巴就问李梦露,说,那你们女人呢?希望男人怎样?AV男优?
李梦露就哈哈大笑,说,滚你大爷吧,女人可比你们男人简单多了,不过就希望男人把她当公主。
说完,她戳戳我,说,大作家,是不是?
胡巴也看了看我,对李梦露说,所以说你们女人忒不现实!啊,你们女人都想当公主,却不知道男人最想要的其实是田螺姑娘。
李梦露愣了愣,随即尖酸了一通,那是!能做饭,会暖床,又漂亮,还完全免费加倒贴型的啊,最重要的是专爱穷小子!说到这里,她转脸看看我,说,大作家,你说,他们男人最近怎么了?都集体心理阴影了啊!不敢爱女人也就罢了,对着飞禽走兽发情也就忍了,你说他们怎么连一恶心冰凉的贝壳田螺也下得去……说到这里李梦露好像嗑住词儿了。
我和胡巴就伸长脖子望着她。
半晌,她终于思路清晰了,蹦出俩字……JJ。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姐儿不陪你们玩儿了。我得去看看顾朗,最近咯血了,保不齐啥时候挂了,我还得让他在遗嘱上给姐添一笔呢,不枉姐为他卖命买卖身这么多年。
李梦露走后,胡巴看着我,说,这李梦露啊,不开口啊,看看就跟一仙女儿似的,一开口啊……说到这里,胡巴摆摆手,想不出合适的词儿,反正就是特遗憾的表情。
我也被李梦露这一套一套的词儿说得愣愣的,心想,幸好我没为弯弯的事情质问她,质问也白质问,估计不知还要被她用啥词儿挤兑呢。
我也不敢去问顾朗的事情,因为我怕自己忍不住再做犯贱的事儿。
胡巴将我和老欧的约会地点定在老树咖啡。
那天,胡巴穿上西服,去开他新买的桑塔纳,车门前一站,一副农村养猪专业户的模样,他冲我笑,要我上车;我就感觉自己是他刚养成要出栏送去屠宰场的猪。
到了老树咖啡门前,胡巴看看我,说,天涯,你准备好了吗?
我就冲他笑笑,努力在清纯中透露出一丝妩媚。
胡巴看得忍不住扶额,都有种绝望的表情,他说,艾天涯,我是让你满脸风情,不是让你满脸写着官人我要!
我脸一黑,直接甩车门走人,妈的,免费的差事,还要求那么多。
咖啡厅里,穿着宝蓝色礼服的女钢琴师在一棵假树下弹奏一首只觉得耳熟却说不出曲名的曲子。
我心想,幸亏老欧不是文艺青年,否则的话,跟我谈点儿西洋音乐、古典文学、文艺复兴啥的我准得出丑;还是海南岛了解我,他说我就是一披着文艺女青年皮的地主羔子啊,谈点儿俗事儿眉飞色舞,谈点儿高雅的东西一准儿就露底了。
这时,一男人穿着咖啡色的格子衬衫冲我微笑,连忙起身——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老欧,他比相片上显得精神,一中年男人还会特腼腆的笑,老实巴交的表情让我想起鲁护彪他那憨厚的爹,弄的我都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欺骗人家感情很是十恶不赦。
总之,见面之后,我才发现有时候传闻是一种很不可信的东西。
传闻中的老欧,据说年轻时候,没爹没娘的一娃儿,整天偷东摸索西的,进局子跟吃便饭似的;据说,每次到了年关,穷得吃不上饭的时候,就犯点儿事,争取把自己关进去。一来,衣食无忧的过大年,也不必提心吊胆;二来,过大年的时候有狱友,也不怕孤零零的一个人寂寞。
后来,有一年,老欧抢了一拾荒老太太的钱,可破手绢里包着的零票加起来,也只有十块,老欧灵光一闪,就去买了彩票。这一买不要紧,中了巨奖。
巨奖横天而降,把老欧快砸晕了。
后来,他就日日花天酒地,结果一连串的倒霉事从天而降——从小区经过被花盆砸断肩胛骨;喝水的时候冲掉一颗牙;半夜起来上厕所,开灯差点触电身亡……总之死亡的阴影仿佛时时刻刻围着他,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