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特朗到底是追了上来,眉角的鲜血滚落下来,染了陈沐一脸,他却没有顾及,快步上前,将倒地的妇人给扶了起来。
妇人被子弹击中了手臂,也亏得擦着皮肉而过,伤口并不严重,却是被枪声和突然从厨房里撞出来的番鬼佬给吓傻了。
这阿嫂没有性命之虞,陈沐也安心下来,朝贝特朗道:“你不该滥杀无辜的。”
他的眸光冰冷到了极点,贝特朗也下意识捏紧了枪柄,但他很快就回应陈沐道。
“若这女人死了,就算在你的头上,如果不是你逃走,我就不会开枪,这个过程之中死去的所有人,都是因你而死!”
“所以,陈,听我的,还是不要逃了。”
陈沐轻叹了一声,将妇人扶起,送到了门边,那妇人才惊恐地逃了出去。
返回到院子里,陈沐主动伸出双手来,朝贝特朗道:“动手吧。”
贝特朗迟疑地看了看陈沐,终究是使了个眼色,身边那个伤兵便上前来,给陈沐戴上了手铐。
这手铐是巡捕房里的西洋玩意儿,形状像个马蹄铁,只有一个钥匙孔,也不见锁头,陈沐虽然在牢里见过那老贼开锁,但都是牢里的铁锁,可不是这西洋马蹄手铐!
戴上了手铐之后,陈沐也能够明显感觉到,贝特朗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并不急着离开,而是走到院子的水缸边上,想要喝水。
只是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水瓢,便只好如牛马一般,趴在水缸边沿来喝水,另一只手还端着枪,不敢放下。
早年间,沿海地区并不是用葫芦瓢来舀水,而是用鲎壳来做水瓢。
鲎就是中华鲎,一种海底的生物,一两亿年前就已经存在,堪称海洋里的活化石,这种生物虽然低级但却坚韧不屈,生命力极其顽强。
因为是蓝血生物,而且味道鲜美,沿海百姓经常食用,背上那坚硬的鲎壳,便用来做水瓢。
而且鲎是一种极其独特的生物,它们会随着潮水游动,退潮之时却来不及回到水里,人们在近海或者滩涂上,就能捡到,每次见到,必是一公一母,极少有落单的。
陈沐看着水缸不远处那个坚硬的鲎壳,心里也盘算着,若是夺了这鲎壳,到底能不能挡得住子弹。
不过想了想,陈沐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一路狂奔,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无几,身上的伤口又崩开,眉角也在流血,影响了视力,双手被铐死,虽然贝特朗身边都是伤兵,但想要打倒这些人,并不容易。
贝特朗喝了水之后,干脆将头扎进水缸里,井水在冬天是温暖的,但水缸里的存水却异常冰冷,一个机灵,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伤兵们简单处理了伤口,贝特朗便用枪口顶着陈沐的后背,朝陈沐道:“往前走。”
陈沐心头也紧张起来。
杜星武等人还在山坡上,若贝特朗挟持了他,继续往山上走,杜星武等人难免投鼠忌器,到时候只怕要被一锅端掉。
如此想着,陈沐便朝贝特朗道:“队长,我也累了,不想再逃了,你快点带我回去吧,领事医院的医师或许还能给予我更好的治疗。”
贝特朗听闻此言,便顶着陈沐走到外头来,正要往山坡的方向出发,他却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朝身边的亲兵道:“停下!把我们的战马找回来!”
适才他们下了马,从厨房的窗户钻进去,马儿就留在外头,因为村落里人气太旺,马匹也不敢乱闯,很快就将马儿找了回来。
几个人扶着陈沐跨上了马背,却是往反方向前行。
“这……队长,这是去哪里?”陈沐心头暗喜,却又明知故问。
贝特朗冷哼一声,朝陈沐道:“陈,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家伙,想要误导我,让我往山上去,但我偏不上当!”
“山上有土匪,我们先回县衙,等待援军来接应我们,这才是最稳妥的计划!”
贝特朗似乎也被自己的机智给折服了,说出这句话来,也非常的得意。
陈沐心里暗笑,能把这几个人引走,自己就不必出现在杜星武等人的面前,兄弟们没有发现他,自然会退散的。
如此想着,陈沐也表现出一副失望透顶的姿态,又摇头苦笑了一番,再看贝特朗的神色,果真被陈沐的演技给骗了!
只是事情超出了陈沐的预想,这才走出村落,迎面便撞见了庆长的人,他收拢了不少洋人的散兵游勇,见得贝特朗将陈沐抓住了,众人也是欢呼起来。
庆长虽然是广州将军,但今次押解之时提供援助,而并非主导力量,贝特朗问了状况,心里也有些犹豫。
照着庆长和布鲁诺等人的汇报,贼人已经被打散,虽然出现了不少损伤,但并没有人因此而身亡,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