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纤阿怔住了。
郎君的妻子,对应的称呼便是“女君”。这位舞伎显然将她当做是范翕的妻子了,才叫她“女君”。但是玉纤阿并不是……范翕总说自己出身卑微,可是在玉纤阿面前,他卑微的出身已是她高攀不起的。若无机缘,她是无法成为范翕妻子的。
且他还有一位貌美的、痴心的、在周洛等着他回去的未婚妻呢。
也不知范翕为何一点都不着急回去与他的未婚妻见面。
玉纤阿低着头若有所思。
她侧头看范翕,指望范翕指出这个舞伎话里的错误,却见范翕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舞伎,也在若有所思。
玉纤阿顿一下。
她不知范翕在想什么,但他的眼睛却是看着那舞伎的。玉纤阿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两眼,依然觉得这舞伎是远不如自己好看的。然而范翕在看……玉纤阿心中不悦,道:“管事的给舞坊准备了银钱,多谢你们今夜来伴舞。女郎若是无事,坐下玩一玩也可。待稍晚一些,自有人送你们回去。”
她的言外之意,是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玉纤阿说完,怕自己越俎代庖让范翕不高兴,她试探地看范翕,见范翕还在若有所思,并不在意她的安排。玉纤阿舒了口气,看那舞伎也是大着胆子看向范翕。
舞伎楚楚可怜:“郎君……”
——您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您的夫人将妾身赶走么?
范翕咳嗽一声,看一眼面若冰霜、寒着眼盯着他看的玉纤阿。他难得见玉纤阿吃醋,心里停顿一下,想一个舞伎哪有玉女重要。范翕不打算惹玉纤阿生气,他道:“听女君的。”
舞伎失落之余,看到那位貌美无双的夫人,在听到郎君说“女君”时,面容竟刷的红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
而舞伎失落地退下后,范翕身子倾向玉纤阿。她板着脸、翘着唇,不知算高兴还是不高兴。范翕贴着她耳,缓缓道:“一会儿筵席散了,你来寻我吧?”
玉纤阿不看他,目光专注地盯着下方玩乐的卫士们。她耳尖被他的呼吸咬着,她不自觉地绷起了背,小声斥:“坐回去,别挨我这样近。成何体统?”
范翕愣一下,然后大笑出声,分外夸张:“玉纤阿,噗哈哈!叫你一声‘女君’,你倒真和我摆起女君的架子了么?你怎这样虚荣?”
他以前总是笑容清浅克制,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玉纤阿被他笑得脸红。他声音哑哑的在她耳边浮着,不知为何竟勾得她心浮气躁。她侧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为何要寻你?”
范翕伸手扯过她腰下的绅带,他心不在焉地玩着,说:“陪我一起睡呗。”
玉纤阿没想到今夜他这样大胆,类似的话说了一次又一次。玉纤阿有点儿撑不住了,她略微气急败坏,狠狠地将自己的绅带从他手中抢走,不许他玩了:“……你真是太不要脸了。不!”
范翕手里的长带被夺走,他抬眼看玉纤阿。观察她片刻,他又被她逗笑了。玉纤阿被他笑得几分恼,抿起了唇。
范翕凑近她耳,与她咬耳:“玉儿,你想什么呢?思想怎如此污秽龌龊?我只是觉得很寂寞,想与你在一起躺一会儿。什么都不做的。因我第一次和你过伏日节,我舍不得你啊。你却在想什么呢,嗯?”
玉纤阿说:“我没想什么。”
范翕扬眉。
玉纤阿抢白:“我自是知道你什么都不会做了,就凭你现在的身体,恐怕你也做不了什么吧。”
范翕的脸色瞬间青了,他盯着她一会儿,目中戾气沉沉,如风云涌起般。他还从来不曾被人这样说过!这个小女子……这个小女子,却是柔弱又可恨,故意让他生气。
范翕向后坐了坐,脾气掩了回去。他笑叹一声:“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若不来,我就去寻你。你看着办吧。”
玉纤阿:“……你越来越讨厌!”
范翕唇角噙笑,他扔一颗蒲陶入喉,半阖了眼:“彼此彼此。”
——你也没多可爱。
——
范翕始终觉得自己一身汗味,形象糟糕,不愿以狼狈形象面对玉纤阿太长时间。是以他只在筵席上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打算回去洗浴。临去前,范翕弯身扯了扯她的腰下长带,示意她记得两个人的约定。玉纤阿不看他,范翕转身含笑而走,知她必是知道的。
他的玉儿,有一点特别好,便是知情识趣,善解人意。
——
范翕却并未如自己跟玉纤阿说的那样回去歇着,他精神好了一些,便去了后院关押重犯的地方,打算趁着精神不错去审问薄宁。
薄宁如今被五花大绑,被关押的门窗彻底封死,誓要他插翅难飞。他被关在黑漆漆的屋中不知过了多久,门打开,一道月光照入,范翕一身杏袍如春,从外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