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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第1页)

归,乃信真神仙也。其家又思女,复遣义方往天坛南寻之。到即千山万水,不复有路。时逢樵人,亦无知张老庄者,悲思浩然而归。举家以为仙俗路殊,无相见期。又寻王老,亦去矣。后数年,义方偶游扬州,闲行北邸(邸原作邙,据明钞本改)前,忽见张家昆仑奴前曰:“大郎家中何如?娘子虽不得归,如日侍左右,家中事无巨细,莫不知之。”因出怀金十斤以奉曰:“娘子令送与大郎君,阿郎与王老会饮于此酒家,大郎且坐,昆仑当入报。”

义方坐于酒旗下,日暮不见出,乃入观之,饮者满坐,坐上并无二老,亦无昆仑。取金视之,乃真金也,惊叹而归。又以供数年之食,后不复知张老所在。(出《续玄怪录》)

张老,是江苏扬州六合县的一个种菜园子的老头。他有个邻居叫韦怒,梁武帝天监年间在扬州当曹掾,任满后回到六合县。韦恕的大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了,召集来了乡里的媒婆,请她们给女儿选个好女婿。种园子的张老听说后非常高兴,就跑到韦恕家门口等媒人。

媒婆走出韦家门以后,张老就把她请到自己家里好酒好菜盛情招待。饮酒半醉时,张老就对媒婆说:“我听说韦恕家有女儿要出嫁请你找良婿,有这事吗?”媒婆说有这事。张老说:“我虽然年老体衰了,但我种菜园子还能够保证丰衣足食。请你替我到韦家作作媒,如果能办成,我会重谢你的。”媒婆听后,把张老臭骂了一顿愤愤而去。过了两天,张老又约请媒婆,媒婆嘲笑说:“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这样不自量?哪有当过官的人家的女子愿意嫁给一个种菜园的老头子的?韦家是穷了点儿,但一些做官人家上门求婚的却不在少数,我看哪个都比你强得多。我怎么能为你的一杯酒而到韦家去找挨骂呢?”张老仍坚持求媒婆说:“求你勉强替我到韦家提一提吧,他们不同意我的求婚,我也就认命了。”媒婆经不住张老苦求,冒着挨骂就去韦家提了,韦恕一听果然大怒说:“你这个媒婆看我穷就敢这样小看我吗?我们韦家从来没有过这种事!那种园子的老东西竟敢动这种念头,太不自量了!那老头我不屑于去骂他,可是你难道就不会掂一掂这事的分量吗?!”媒婆赶忙赔罪说:“这事的确不像话,但我实在是架不住张老苦求逼得我没法子,才不得不来传达他的意思。”韦恕怒冲冲地说:“好吧,你替我转告那老家伙,如果他一天之内给我送来五百千钱,我就把女儿嫁给他!”媒婆就告诉了张老。张老说:“行。”不一会儿,就用车拉着钱来到韦家。韦恕的族人们大惊说:“五百千钱的话是句玩笑,都以为他是个种菜的老头,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钱。

现在他这么快就把钱送来了,该怎么办呢?“就让人偷偷问女儿,女儿竟同意了,并说:”这可能是上天安排的。“韦恕只好把女儿嫁给了张老。张老娶了韦氏后,继续种菜园,挑粪锄草,每天卖菜。韦氏天天做饭洗衣,一点也不怕别人笑话,亲戚们虽然讨厌她疏远她,她仍然一如既往。过了几年,韦氏家族内外的一些有识之士责备韦恕说:”你们家虽然穷,但乡里有的是贫家子弟,何必把女儿嫁给一个种菜的老头子呢?既然你把女儿嫁出去不要了,不如干脆让她到远处去呢?“过了几天,韦恕备了酒饭把女儿和张老叫到家里,在喝到半醉时,韦恕微透露想让他们搬到远处去的意思。张老听后站起来说:”我们婚后没有马上到远处,是怕你想念。现在既然讨厌我们,我们就搬走吧,这没有什么困难。我在王屋山(在山西)的山下有个小庄园,明天我们就回到那儿去。“第二天黎明时,张老到韦恕家辞行,并对韦恕说:”以后如果想念你女儿,可以让大哥到天坛山南找我们。“然后让韦氏戴上竹笠骑上驴子,张老拄着拐杖赶着驴一同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过了几年,韦恕十分想念女儿,以为她跟着张老在山里过苦日子,一定会弄得蓬头垢面,再见面怕都认不出来了,就让他的儿子韦义方去找。韦义方来到天坛山南,正好遇见一个昆仑奴在赶着黄牛耕田,就问道:”这里有一个张老家的庄园吗?“那昆仑奴立刻扔下鞭子跪拜说:”大少爷怎么这么久不来啊?庄园离这很近,我给您带路。“说罢领着韦义方往东走。一开始上了一座山,山下有河,过了河经过了连绵不断的十几个庄园,景色渐渐变了,和人间大不相同。

然后又下了一座山,在山下的河北岸下有一座大红门的府宅,宅中楼阁林立,花木繁茂,彩云缭绕,有很多凤凰、仙鹤和孔雀在楼阁间飞翔,从里面传出动听的歌声和音乐。昆仑奴指着府宅说:“这就是张家庄园。”韦义方又惊又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来到府宅门前,门上有个穿紫袍的官只领着韦义方进了一个大厅。大厅里陈设十分华丽,韦义方从来没见过,阵阵特殊的香味飘满了山谷。忽然听到女子走路时珠珮摇动的声音,两个穿青衣的女子走来说:“大少爷到了!”接着又有十几个穿青衣的美貌女子一对对地走出来,好像在引导什么贵人。然后就看见一个人戴着远游冠,穿着大红官袍,脚穿红靴子,慢慢走出门来。一个青衣女子领着韦义方上前拜见。韦义方见这人容貌十分英俊,仪表堂堂,再仔细一看,竟是张老。张老对韦义方说:“人世间辛苦劳累,如在水火之中,没有一刻消闲,再加上总被忧愁烦恼所纠缠,就更没有太平的时候了。大哥你长期在人世客居,又有什么乐趣呢?你的妹妹正在梳头,马上就来拜见你。”张老让韦义方稍坐片刻。不一会儿,一个青衣女子来报告说娘子已梳完头了,就把韦义方领到了后厅。韦义方见妹妹的屋子是以沉香木做房梁,用玳瑁做门,碧玉做窗,珍珠做帘,门前台阶也是又凉又滑的绿色石头铺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看妹妹的服饰十分华贵,世上从未见过。韦义方见到妹妹后,互相问候了几句,又问问家里长辈的安康,觉得挺有隔膜。不一会儿摆上酒宴,美味佳肴精美芳香,好得没法形容。饭后,请韦义方到内厅歇息。第二天天刚亮时,张老来看韦义方,和他共坐闲谈,忽然有一个侍女走来,附在张老耳边说了几句话。张老笑道:“我府里有客,怎么能晚回来呢?”转身对韦义方说:“我的妹妹想去蓬莱仙山游玩,你妹妹也该去,天不黑就会回来的。大哥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张老向韦义方作了个揖,就走到里面去了。片刻间五色彩云弥漫在庭院里,鸾凤飞翔,音乐阵阵,张老和妻子韦氏各自乘着一只凤,还有十几个骑仙鹤的随从,渐渐升空向东飞去,已经看不见了,还隐隐约约听到音乐声。韦义方在后厅住着,小侍女照顾得很周到。等到傍晚时,听到远处有音乐声,转眼间张老和妻子已回到前厅,两人一同见过韦义方后说:“把你一个人留在府里,一定觉得寂寞吧?然而这里是神仙的府第,世间的俗人是不能来的。虽然大哥你命中该到这儿来一次,但也不能久留,明天你就该辞别了。”第二天,张老的妻子来和哥哥告别,再三请哥哥回家后替她问候父母。张老对韦义方说:“人世遥远,我也来不及写信了,请你捎回去二十镒(二十两为一镒)金子吧。”又给了韦义方一个旧草帽说:“大哥今后如果缺钱用,可以到扬州北城卖药的王老家府上去取一千万钱,这个旧草帽就是凭证。”于是双方告别,张老又让昆仑奴送出山来。送到天坛后,昆仑奴挥手告别回去了。韦义方自己背着金子回到家后,家人十分惊讶,有的说张老是神仙,有的说他是妖魔,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五六年后,带回的金子用光了,就打算到卖药的王老那儿去取钱,但又怀疑当初张老骗他,取那么多钱,连个字据都没有,一顶旧草帽怎么能作为凭据呢?后来家里太困难了,家里人就逼着韦义方去王老那儿试试,说就是取不来钱也没有损失什么。韦义方就去了扬州,到了北城的馆舍,见王老正在街上卖药。韦义方上前说:“老人家贵姓?”回答说姓王。韦义方说:“张老让我来取一千万钱,他说把这个草帽给你就行。”王老说:“钱倒是有,不知帽子对不对头?”韦义方说:“您老人家可以验一验草帽,难道你还不认识它吗?”王老没说话。这时有一个少女掀开青布帘走出来说:“张老有一次到这里来,让我给他缝帽子,当时没有黑线,就用红线缝上了。线的颜色和缝的针脚,我都能认出来。”说完把草帽拿过来看,果然是张老的草帽,于是给了钱。韦义方把钱用车拉回家,全家这才相信张老真是神仙。后来韦家人又想念女儿,打发韦义方又到天坛山南去找。韦义方到了以后,只见千山万水,再也找不到他走过的路。碰见打柴的人,韦义方打听,也不知道张老的庄园,韦义方心里又难受又思念,只好回来了。又去找王老,王老也不在了。几年后,韦义方偶然到扬州去,在北城馆舍一带闲逛,忽然遇见了张老家的昆仑奴。昆仑奴迎上前来说:“大少爷家这些年还好吗?我家娘子虽然不能回去,但就像她天天在娘家侍奉父母一样,家里的大事小情她都一清二楚。”说着从怀里掏出十斤金子交给韦义方说:“娘子让我把这金子送给您。我家主人(指张老)现在正和王老在这个酒馆里喝酒,请大少爷稍坐片刻,我进去禀报。”韦义方坐在酒店外的酒旗下,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张老出来,就进酒馆里去找,只见酒客满座,却根本没有张老和王老,也不见昆仑奴。韦义方拿出金子来看,金子倒是真的,又惊讶又感叹地回家了。昆仑奴送来的金子又供韦家用了好几年。后来,就一直也没找到张老在什么地方。

卷第十七 神仙十七

裴谌 卢李二生 薛肇

裴 谌

裴谌、王敬伯、梁芳,约为方外之友。隋大业中,相与入白鹿山学道。谓黄白可成,不死之药可致。云飞羽化,无非积学。辛勤采练,手足胼胝,十数年间。无何,梁芳死。敬伯谓谌曰:“吾所以去国忘家,耳绝丝竹,口厌肥豢,目弃奇色,去华屋而乐茅斋,贱欢娱而贵寂寞者,岂非凯乘云驾鹤,游戏蓬壶。纵其不成,亦望长生,寿毕天地耳。今仙海无涯,长生未致,辛勤于云山之外,不免就死。敬伯所乐,将下山乘肥衣轻,听歌玩色,游于京洛。意足然后求达,建功立事,以荣耀人寰。纵不能憩三山,饮瑶池,骖龙衣霞,歌鸾舞凤,与仙官为侣,且腰金拖紫,图形凌烟,厕卿大夫之间,何如哉!子盍归乎?无空死深山。”谌曰:“吾乃梦醒者,不复低迷。”敬伯遂归,谌留之不得。时唐贞观初,以旧籍调授左武卫骑曹参军。大将军赵朏妻之以女,数年间,迁大理廷评,衣绯。奉使淮南,舟行过高邮,制使之行,呵叱风生,舟船不敢动。时天微雨,忽有一渔舟突过,中有老人,衣蓑戴笠,鼓棹而去,其疾如风。敬伯以为吾乃制使,威振远近,此渔父敢突过。试视之,乃谌也,遂令追之。因请维舟,延之坐内,握手慰之曰:“兄久居深山,抛掷名宦,而无成到此极也。夫风不可系,影不可捕。古人倦夜长,尚秉烛游,况少年白昼而掷之乎?敬伯自出山数年,今廷尉评事矣。昨者推狱平允,乃天锡命服。淮南疑狱,今谳于有司,上择详明吏覆讯之,敬伯预其选,故有是行。虽未可言宦达,比之山叟,自谓差胜。兄甘劳苦,竟如曩日,奇哉奇哉。今何所须,当以奉给。”谌曰:“吾侪野人,心近云鹤,未可以腐鼠吓也。

吾沉子浮,鱼鸟各适,何必矜炫也?夫人世之所须者,吾当给尔,子何以赠我?吾与山中之友,市药于广陵,亦有息肩之地。青园桥东,有数里樱桃园,园北车门,即吾宅也。子公事少隙,当寻我于此。“遂倏然而去。敬伯到广陵十余日,事少闲,思谌言,因出寻之。果有车门,试问之,乃裴宅也。人引以入,初尚荒凉,移步愈佳。行数百步,方及大门,楼阁重复,花木鲜秀,似非人境。烟翠葱笼,景色妍媚,不可形状。香风飒来,神清气爽,飘飘然有凌云之意,不复以使车为重,视其身若腐鼠,视其徒若蝼蚁。既而稍闻剑佩之声,二青衣出曰:”裴朗来。“俄有一人,衣冠伟然,仪貌奇丽。敬伯前拜,视之乃谌也。裴慰之曰:”尘界仕宦,久食腥膻,愁欲之火,焰于心中,负之而行,固甚劳困。“遂揖以入,坐于中堂。窗户栋梁,饰以异宝,屏帐皆画云鹤。有顷,四青衣捧碧玉台盘而至,器物珍异,皆非人世所有;香醪嘉馔,目所未窥。既而日将暮,命其促席,燃九光之灯,光华满坐。女乐二十人,皆绝代之色,列坐其前。裴顾小黄头曰:”王评事者,吾山中之友,道情不固,弃吾下山,别近十年,才为廷尉。属今俗心已就,须俗妓以乐之。顾伶家女无足召者,当召士大夫之女已适人者。如近无姝丽,五千里内,皆可择之。“小黄头唯唯而去。诸妓调碧玉筝,调未谐,而黄头已复命,引一妓自西阶登,拜裴席前。裴指曰:”参评事。“敬伯答拜。细视之,乃敬伯妻赵氏。而敬伯惊讶不敢言,妻亦甚骇,目之不已。遂令坐玉阶下,一青衣捧玳瑁筝授之。赵素所善也,因令与坐妓合曲以送酒。敬伯坐间,取一殷色朱李投之,赵顾敬伯,潜系于衣带。妓奏之曲,赵皆不能逐,裴乃令随赵所奏,时时停之,以呈其曲。其歌虽非云韶九奏之乐,而清亮宛转,酬献极欢。天将曙,裴召前黄头曰:”送赵夫人。“且谓曰:”此堂乃九天画堂,常人不到。吾昔与王为方外之交,怜其为俗所迷,自投汤火,以智自烧,以明自贼,将沉浮于生死海中,求岸不得。故命于此,一以醒之。今日之会,诚再难得。亦夫人宿命,乃得暂游。云山万重,复往劳苦,无辞也。“赵拜而去。斐谓敬伯曰:”评公使车留此一宿,得无惊郡将乎,宜且就馆。未赴阙闲时,访我可也。尘路遐远,万愁攻人,努力自爱。“敬伯拜谢而去。复五日将还,潜诣取别。其门不复有宅,乃荒凉之地,烟草极目,惆怅而返。及京奏事毕,将归私第,诸赵竞怒曰:”女子诚陋,不足以奉事君子,然已辱厚礼,亦宜敬之,夫上以承先祖,下以继后事,岂苟而已哉。奈何以妖术致之万里,而娱人之视听乎?朱李尚在,其言足徵,何讳乎!“敬伯尽言之,且曰:”当此之时,敬伯亦自不测。此盖裴之道成矣,以此相炫也。“其妻亦记得裴言,遂不复责。吁,神仙之变化,诚如此乎?将幻者鬻术以致惑乎?固非常智之所及。且夫雀为蛤,雉为蜃,人为虎,腐草为萤,蜣螂为蝉,鲲为鹏,万物之变化,书传之记者,不可以智达,况耳目之外乎?

(出《续玄怪录》)

裴谌、王敬伯、李芳三个人结为超脱世俗的好友。隋炀帝大业年间,三个朋友一齐进白鹿山学道。他们认为用铜炼金用汞炼银的方术一定能得到,长生不老的仙药一定能求着。至于腾云驾雾,羽化成仙的功夫,只要苦修苦炼,也是早晚能成功的。然而,他们经过十几年的修炼内功,采集仙药,历尽了辛苦艰难,手、脚都磨起了老茧,却仍然什么也没得到。后来梁芳死了,王敬伯对裴谌说:“咱们背井离乡,抛弃了世间豪华富贵的生活进了这深山老林,听不见美妙的音乐,吃不到美味的佳饮,看不到美丽的女色。离开华美的府第住进茅屋,以享乐为耻,自甘寂寞过着如此清苦的生活,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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