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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助手们(第1页)

一五○八年五月底,紧邻佛罗伦萨城墙外的圣朱斯托修道院内,托钵修会修士雅各布布·迪·佛朗切斯科,收到米开朗琪罗的来信。雅各布布属于创立于一三六七年的耶稣修会(不同于后来罗耀拉创立的耶稣会)。这座修道院曾是佛罗伦萨最美的修道院之一,拥有佩鲁吉诺、吉兰达约的画作和雅致的花园。这座修道院也曾是工业重镇。耶稣修会修士是勤奋的工人,与摒弃体力劳动的多明我会修士不同。他们埋头蒸馏香水,调制药物,并在牧师会礼堂上面的房间里,用熊熊的火炉烧制彩绘玻璃。他们制作的彩绘玻璃不仅漂亮,质量也好,销售网遍及意大利各地教堂。

但墙边圣朱斯托修道院还有一项产品比彩绘玻璃更有名,那就是颜料。他们制作的颜料是佛罗伦萨质量最好、最受欢迎的颜料,尤其是蓝色颜料。佛罗伦萨的许多代画家历来都向这座修道院购买石青和群青两种颜料,达·芬奇就是该院最近的顾客之一。他承制《博士来拜》(AdorationoftheMagi,一四八一年动笔)的合约里就写明,只能用耶稣修会生产的颜料。

米开朗琪罗似乎和雅各布布修士有交情。数年前他为多尼绘制《圣家族》(HolyFamily)时,很可能就已和耶稣修会往来,因为他用石青为天空上色,用鲜艳的群青为圣母玛利亚的袍子上色。[1]他从罗马写信给雅各布布修士索要蓝颜料样本,信中解释说,“我这里有些东西得叫人上色”,需要“一些高质量的天蓝色颜料”。[2]

“有些东西得叫人上色”这句话,说明了米开朗琪罗打算对顶棚湿壁画的实际上色作业持不插手的态度。他给雅各布布的信表明,初期他打算将顶棚画的许多工作交给助手或学徒负责,做法就和吉兰达约差不多。米开朗琪罗心里仍想着教皇陵案,回罗马后不久他写了一份个人摘记,上面说他希望教皇立刻付他四百杜卡特金币,以及随后每个月固定付他一百杜卡特。[3]他所企盼的钱不是西斯廷顶棚湿壁画的报酬,而是教皇陵的报酬。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枢机主教阿利多西替他草拟西斯廷顶棚项目的承制合约时,他还在想着教皇的巨墓。由于对教皇陵念念不忘,他来罗马还带着协助他完成波隆纳青铜像的雕塑家乌尔巴诺。[4]

米开朗琪罗在同一份摘记里写道,他在等其他数名助手从佛罗伦萨赶来(他可能盘算着要将顶棚画的许多绘制工作分派给这些人)。即使米开朗琪罗决定更积极投入,他也需要助手,因为湿壁画绘制向来靠团队作业。此外,将近二十年没碰湿壁画,他需要一组助手帮他熟悉各种流程。

米开朗琪罗生性爱独立作业,很不喜欢有助手帮忙,经历了在波隆纳与拉波的风波,他更是这么觉得。因此,他把招募助手的工作全权交付给交情最深的朋友,佛罗伦萨画家佛朗切斯科·格拉纳齐(FrancescoGranacci)。交友非常谨慎的米开朗琪罗,最看重格拉纳齐的看法。“那时候,他(米开朗琪罗)最愿意与之一起讨论自己作品或分享艺术见解的人,就是他。”瓦萨里如此写道。[5]米开朗琪罗和格拉纳齐相交很久,两人同在圣克罗奇教堂附近的本蒂科尔蒂路长大,后来又同在吉兰达约门下、圣马可学苑研习。年纪较长的格拉纳齐先拜吉兰达约为师,因他的推荐,米开朗琪罗也进入吉兰达约门下。在形塑米开朗琪罗的个人生涯上,格拉纳齐可说是功不可没。

格拉纳齐是吉兰达约最得意的门生之一,但至这时,三十九岁的他却迟迟未能闯出名号。在米开朗琪罗以一件又一件的杰作重新界定雕塑的创作潜能时,格拉纳齐却只是勉强完成了一系列技术纯熟但缺乏新意、大部分仿吉兰达约风格的板面画。最后才在剧戏布景、游行用凯旋门、船旗、教堂和骑士团锦旗的绘饰上,找到自己的一片天。

格拉纳齐未能闯出名号,原因可能在于他松散、欠缺企图心,甚至懒惰的性格。瓦萨里写道,“他很少为事情操烦,很好相处,乐天开朗”。[6]他生活讲究安闲舒适,厌恶不舒服的体力劳动,从他几乎只画蛋彩画和油画,从不碰较难的湿壁画就可见一斑。

淡泊名利加上无忧无虑的个性,正合米开朗琪罗的意。更有才华、野心更大的艺术家,例如达·芬奇、布拉曼特这样的劲敌,让米开朗琪罗觉得如芒刺在背,而格拉纳齐乐于接受他的指挥,且如瓦萨里所说的,“无比用心、无比谦卑,(竭力)要随侍这位伟大天才左右”,[7]自然让米开朗琪罗感到放心。在西斯廷礼拜堂的绘饰案上,米开朗琪罗需要的就是这种忠心耿耿、彻头彻尾的支持。他不需要格拉纳齐帮他画湿壁画,这工作自有其他助手可以帮忙。他所冀求于格拉纳齐的,无非是当他可靠的副手,当这整个工程的副指挥官,不仅负责物色助手,支付助手工酬,还负责监督皮耶罗·罗塞利,帮米开朗琪罗料理各种琐碎杂事,例如颜料等必需品的采购。

决定帮老朋友后,格拉纳齐也收起了懒散的习性。米开朗琪罗回罗马不久,格拉纳齐就送来四名有意襄助西斯廷礼拜堂案的画家人选,分别是巴斯提亚诺·达·桑迦洛、朱利亚诺·布贾迪尼(GiulianoBugiardini)、亚纽洛·迪·董尼诺(AgnolodiDonnino)、雅各布布·德尔·泰德斯科(JacopodelTedesco)。他们的才华虽不如二十年前绘饰西斯廷礼拜堂墙壁的那群画家,但能力、经验都不缺。可想而知,这四人都出身佛罗伦萨画家吉兰达约或科西莫·罗塞利门下,意味着在湿壁画制作上受过充分训练。他们还在托尔纳博尼礼拜堂的绘饰工程有过实地经验。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久前才制作过湿壁画,而这正是米开朗琪罗所欠缺的经验。这种种因素,加上是多年旧识,米开朗琪罗当然接纳了他们。

这个团队的第一批成员大概在春末,皮耶罗·罗塞利开始打掉拱顶旧灰泥壁之前不久,住进了位于鲁斯提库奇广场的工作室。不过,这批画家中年纪最轻,只有二十七岁的艺术家暨建筑师巴斯提亚诺·达·桑迦洛,这时可能已人在罗马。巴斯提亚诺是朱利亚诺·达·桑迦洛的侄子,因长相与某尊亚里士多德古代半身像颇为相似,而有“亚里士多德”的外号。因为这层关系,他大有可能早经朱利亚诺·达·桑迦洛引荐,进入米开朗琪罗工作室。他年纪太轻,无缘跟吉兰达约(死于一四九四年)习艺,倒是跟该画家儿子里道尔夫学了一段时间,然后投入米开朗琪罗对手之一的佩鲁吉诺门下。

巴斯提亚诺在佩鲁吉诺身边当助手的时间不久。一五○五年,他随佩鲁吉诺绘制某祭坛画时,见到了在新圣母玛利亚教堂展出的米开朗琪罗《卡西那之役》草图。草图高超的手法,当场让他觉得佩鲁吉诺的作品迂腐落伍。佩鲁吉诺的画作向来以“天使般的气质和无比的悦目”而著称,[8]但在《卡西那之役》狂暴贲张、肌肉鼓胀的人像里,巴斯提亚诺知道自己已窥见未来的绘画趋势。他沉迷于米开朗琪罗大胆的新风格,毅然离开佩鲁吉诺工作室,开始临摹米开朗琪罗的这幅草图。佩鲁吉诺在佛罗伦萨的承制案不久告吹,一年后,五十六岁的他离开该城,从此再未回来。他的离开标志着十五世纪那种甜美优雅的风格式微,被米开朗琪罗所引领的那种魁梧强壮的新形式所取代。[9]

离开佩鲁吉诺工作室后,巴斯提亚诺却投入米开朗琪罗另一位劲敌门下。他的兄弟乔凡·佛朗切斯科(GiovanFrancesco)是建筑师,这时正在罗马负责为圣彼得大教堂开采石材、烧制石灰。于是巴斯提亚诺搬到罗马与兄弟同住,并开始学习建筑,先后跟乔凡·佛朗切斯科、布拉曼特习艺(讽刺的是,布拉曼特替新圣彼得大教堂拟的设计图,就是通过他的叔叔朱利亚诺·达·桑迦洛的关系才获得采用)。尽管与布拉曼特有过这段渊源,但米开朗琪罗似乎并不在意。巴斯提亚诺的湿壁画经验不如团队中的其他成员,因而米开朗琪罗可能因他的建筑专才而予以重用。米开朗琪罗希望将建筑上的错觉手法融入他未来的湿壁画中,而建筑师的加入正有助于完成这一构想。

布贾迪尼也是出身于吉兰达约门下。他和米开朗琪罗年纪一样大,因而有机会跟着吉兰达约绘饰托尔纳博尼礼拜堂。如果才质平庸的格拉纳齐不致让米开朗琪罗感到威胁,那布贾迪尼更可以叫他放心。以曾受吉兰达约调教来看,他应该画艺不差,但瓦萨里称他是差劲的艺术家,甚至是个蠢蛋。据瓦萨里的描述,可怜的布贾迪尼替米开朗琪罗画肖像时,竟将米开朗琪罗的一只眼睛画到太阳穴上。后来,据说他为构思一幅描绘圣凯瑟琳殉道的祭坛画,绞尽脑汁至少五年,米开朗琪罗还教他该如何以前缩法呈现人物,最后还是搞砸了。

布贾迪尼之所以能得到米开朗琪罗的青睐,就和格拉纳齐一样,不是靠艺术才华,而是因性格合米开朗琪罗的意。据瓦萨里记述,他“禀性颇敦厚,生活简单,不惹人忌,不招人怨”。[10]由于性情敦厚,米开朗琪罗替他取了外号“贝亚托”(Beato),意为快乐之人或有福之人。更有才华(但同样好脾气)的托斯卡纳画家安杰利科修士,在他身上也有外号“贝亚托”,这外号可能也带有嘲讽意味。

四十二岁的亚纽洛·迪·董尼诺出身科西莫·罗塞利门下。两人亦师亦友,交情一直维系到罗塞利六十八岁去世,而亚纽洛也在好友去世一两年后辞世。他在这四位画家中年纪最大,可能早在一四八○年十四岁时就跟着罗塞利习艺,因而可能曾襄助罗塞利绘饰西斯廷礼拜堂的墙壁湿壁画。不过,亚纽洛在湿壁画上还有更新近的实地经验,那就是替佛罗伦萨的圣博尼法齐奥育婴院绘了数幅湿壁画。他作画极为用心,素描不合意就不断重画,画就的素描少有真正拿去作画,这导致他穷途潦倒而终。他因嗜赌而有外号“发牌者”,这或许是他工作迟缓、死时一文不名的另一个原因。但这也说明他和好逸恶劳的格拉纳齐、性情敦厚的布贾迪尼一样,人缘好而擅交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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