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平寺,日子就好过了许多。步长悠跟着寺里的姑子们做早课、晚课、吃斋饭、也跟着听经打坐,偶尔跟住持下棋。住持说她改变很大,以前坐都坐不下来,现在能坐下来了,红尘果然是修行的最佳道场。
步长悠想是吧。人真是奇怪,以前心里什么都没有,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慌张。如今心里藏着千斤重的人,却能坐下来下棋了。
八月初的时候,步长悠终于等到了太子。
太子是和太子妃一块来清平寺祈福,住持在前头陪太子妃聊佛事,太子就到了后头来。
步长悠得到消息后,就去了佛堂。
佛堂的佛龛边供着她母亲的牌位,她跪在蒲团上念经祈福。
青檀将太子带到佛堂前,轻声唤她:“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步长悠回头来看,看到一张跟鄢王有五分相似的脸,只是比鄢王年轻。只是鄢王人中年多儒雅,他还在盛年,一身傲气。
步长悠从蒲团上站起来,走了出来。
太子背着一只手,略略将她一打量,道:“没打扰妹妹清修吧?”
步长悠福了一礼,道:“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他淡淡一点头:“前几日王祖母寿诞,寿诞过后,她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爽,母后忙于侍疾,父王忙于朝政,无暇分身,我跟你嫂子代父王和母后过来替老人家祈福,知道妹妹在这清修,过来看看。顺道祭奠一下夫人。”微微一顿,“倘若我没记错,今儿该是夫人的五七日吧?”
他倒是有心的,步长悠抿了一下眼角,作伤心状:“哥哥有心了。”
太子跨进了佛堂,看着祁夫人的牌位。
青檀分了三支香递给他。
他接过来,在蒲团上跪下,虔诚九拜。
拜后起身将香插入香坛中,这才对步长悠道:“逝者已逝,妹妹节哀顺变,莫要伤心过度。”
步长悠点点头,道:“母亲在天有灵,知道太子哥哥来看她,想必会非常开心,我也替她开心,总算是……”
没辜负母子一场。
可她没说出来,因为这事那怕全鄢国都知道,只要鄢王不承认,那太子就不是她母亲的儿子,她不能说出来。但太子今天来,想必心里是认这个母亲的,所以她不必说出来。
太子点点头,默认了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道:“父王跟我说,她是难产而死,死在了沈国,没想到父王一直在骗我,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可这多年,我们竟然连一面都没见过。”
步长悠道:“我在她身边多年,她从未告诉过我什么,想必她有她的考量和计较吧。”
太子沉默了一阵,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子,我进宫给王祖母和母后请安,正好父王也在,席间说起妹妹的婚事,母后说不能因为裴家不识抬举,就让妹妹荒废大好年华,她母家外甥恒泽文武双全,是难得的俊杰,言词之间,似乎有意撮合。父王说妹妹正在服丧,等丧期过了再说。前儿呢,是王祖母的寿诞,姑母到宫里给王祖母贺寿。姑母也提起了妹妹,说她的小儿子见过妹妹的画,爱慕不已,她想求王上赐个婚,成全小儿子的痴心。”
果然是这两家。步长悠没吭声,等他继续说。
他道:“妹妹长居离宫,想必不知道,姑母的小儿子同妹妹一样,也善丹青,画过一副《万里山河图》,父王很是喜欢。”
步长悠见他似乎叶有意相城,跟着点点头:“上一年,父王曾叫他来给妹妹送画,妹妹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哦?”太子饶有兴味问,“妹妹觉得如何?”
步长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母亲骤然离世,长悠悲痛不已,暂时还无力想其他的,只想待在寺中,一来继续修行,二来为母亲祈福。”
太子略微一沉吟:“妹妹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自己的婚事也要考虑,想必夫人……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耽误妹妹的前程。”
步长悠低下头,似乎在认真思索他的话,半晌:“长悠长居离宫,对外头的事一无不知,静听太子哥哥指点。”
太子道:“恒家远在云中,哥哥没见过恒泽,不知他为人如何。相城倒是经常见,才华横溢,跟妹妹是一道中人,想必两人是能说得上话的。不过说到可靠,哥哥还是觉得先前的裴炎不错,但他既辞过婚,让妹妹难堪了,就不用再考虑了。”
步长悠乖顺的点点头:“太子哥哥分析的有理,长悠也觉得那个画师不错。”
太子点点头,道:“妹妹这么说,哥哥就明白了,妹妹放心,哥哥一定帮你争取到这个驸马,毕竟说到底,咱们才是……”是什么,他没说出来,转了话锋,道,“估计你嫂子那边快完事了,我过去看看,妹妹就先安心在这清修吧,倘若有什么事,派个人到太子府,哥哥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办。”
步长悠谢了谢他,他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步长悠将他送至旁门,外头有他的随从,他请她留步。
步长悠想起什么,忙唤青檀回房间把那个带字的荷包拿来,然后递与太子:“这是妹妹收拾母亲遗物时发现的,荷包上有个字,妹妹刚开始没看懂,刚才突然想起哥哥的名好像是这个字,送给哥哥留个纪念吧。”
太子接过荷包,低头去看荷包上的字。
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