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年怔愣住。
她的名字,是他起的?
现在想来,爸妈确实从来没和她说过这名字的由来,或者说他们也不清楚。顾嘉年是留守儿童,小时候爸妈去北霖打拼,把几个月大、只有小名的她留在了云陌乡下。
顾嘉年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这也是她幼时最初认的字,是外婆一笔一划教她写的。
嘉、年。
她曾埋怨过“嘉”字笔划太多,但还是认认真真记住,一遍一遍歪歪扭扭地练习。
后来长大了,她凭借这个名字获得了许多初见者的好印象,转学去北霖、小升初、初升高,很多新同学们看到名册上她的名字,都来打听她这个人。
大家说她的名字很好听,喜庆又文雅。
虽然这点由名字带来的新鲜感和好印象持续不了太久,但顾嘉年依旧很感激,觉得这个名字是她寡淡的人生里罕有的确幸。
没想到竟然是他取的,这个她以为才见过两次的人。
难道,她小时候就认识他?
顾嘉年悄悄抬头看迟晏。
他坐在大大的书桌后面,姿势十分懒散,一只手斜斜支在桌上,蜷起的指关节抵着太阳穴。
另一只手摊开一本棕色的笔记本,又从竹制笔筒中挑了支钢笔,单手拔开笔帽,在纸上“沙沙”地写起来。
那声音像是干枯的蔷薇枝桠划过粗糙的石子路。
不久后,他又换上另一只不同颜色的笔,在某一行写过的字上划了一个圈,像是敲定了什么重点。客厅的水晶灯光柔和地打在他的侧脸,深邃眉眼与淡薄表情浑然一致。
外婆曾经说过,她三岁之前一直叫“停停”,出生时登记的也是小名。
三岁之后才改成“顾嘉年”。
那时候他多大呢?
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歪着头、抿着唇,用钢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不同的名字作为候选,然后用红笔圈出其中一个,敲定了跟随她十几年的名字?
心脏像是打开了一个细微的口,有难以察觉的莫名情绪流淌出来,泵进血液里,烧红耳朵。
空气仿佛烫人,顾嘉年霎时心慌意乱地移开了眼。
时间就这样过了许久。
紧张的情绪开始在房间里蔓延,顾嘉年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紧张,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难持,宽大的沙发也不再给她提供安全感。
好在口袋里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她的思绪。
顾嘉年摸出手机,解开锁屏。
眼皮登时一跳。
是妈妈的电话。
她离开北霖后,第一次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
顾嘉年捏着手机,大脑在那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心脏直直地往下坠。
她不敢不接,踌躇了片刻后抬头看了眼迟晏。
他已经放下了纸笔,转而敲起了键盘,神情专注。
顾嘉年咬着牙侧过身,用手轻轻挡在唇边,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道:“喂,妈。”
对面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电话那头静谧的几秒钟仿佛吸走了她周围的所有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