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几万年来,自己只想听到这第一声的呼唤来自自己的夫君,而不是这么一个没有耳识粗鄙又卑微的侍童,他喊一声自己的名字,就是对自己的一次亵渎,所以那一抹柔色不到片刻就变得狠厉起来,拂尘朝着北貅一扫,犹如利箭一般的拂尘银丝便在北貅的左脸颊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鲜血渗出肌肤,滴落下来,将这青石板染得通红。
“就你也配唤我名字?”
复慈真人面对北貅,是打从心底地鄙夷厌恶,仿佛他的那份怀念与不舍都是对她的一种冒犯。
“妖道,你居然敢伤北貅?”
“伤了又如何?一个烧火棍般的下等人,却还敢心存妄想,真是可笑!”
复慈真人不屑与南阙纠缠,“你们不说,这丫头定然是跑到东岳那里躲起来了,东岳在何处?”
“帝尊他老人家岂会见你这妖道?我若猜得没错,你就是七万年前帝尊带回来的那小丫头吧?想不到你偷跑出神殿后,还以为有什么大出息,不曾想,也只是成了个嗜杀成性的女魔头?”
若复慈真人不提那一句‘就你也配唤我名字’,南貅还猜不出对方身份,可她这样一说,南阙就算再笨也不会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因为这妖道一看也就七万岁左右,这七万年间神殿除了自己和慕羲外,就只有帝尊七万年前带回来的那小女孩了,而北貅这七万年间早已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采药炼丹,能让他记住名字的除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就属慕羲了,所以不是她又能是谁?
复慈真人最不喜欢听到别人贬低她更甚者看不起她,她不甘心一辈子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犹如地牢一般的神殿中,更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侍女一样伺候帝尊一辈子,那万万年孤寂的时光让她心心念念外面的世界,她想着,自己是属于万丈光芒的世界的,所以毅然决然地逃离了神殿,逃离了这个‘囚禁’她的地方。
只是她不知,那不过是帝尊为了保护她才让她留在神殿的。
可她不想知道原委,也不屑知道,面对帝尊,她刚开始是崇敬的、倾慕的,可到后来,她突然觉得,帝尊将她带回神殿,可又不曾传授她丝毫法术,更不曾对她嘘寒问暖,不过是将她当做扫地除尘的婢子而已,这跟惩戒又有何区别?所以,慢慢地对帝尊的崇敬变成了厌恶,最后化为憎恨,憎恨对方灭杀掉了自己本该灿然多姿的年华,也灭杀掉了心中想得到无上尊荣的,所以,她逃了,不再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去。
“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我告诉你,不久之后,我一定是这世界的主宰,到那个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得仰视着我,臣服于我!”
复慈真人遥想着未来,面上漾起满足的笑意,但很快又冷凝下来。
“没时间跟你们啰嗦,就算你不说东岳在哪儿,我也能猜到,他若不在神殿,必然又是跑到无极渊去陪那活死人了,好得很,他闭关之时正是灵气最是虚弱之时,你说若我顺道取了他的魂魄会如何?”
复慈真人越想越是激动,毕竟这天上地下,恐怕没有哪位神的魂魄能有东岳大帝的淳厚了,若当真能取得他的魂魄来修复夫君残魂,那夫君不但可以复活还能夺得东岳大帝的灵气,到时候这三界间又还有谁能是自己夫君的敌手?
重振往日风光可说是指日可待!
“你若敢动帝尊一根毫毛,我便把你全身的鳞片都一一拔光!”
南阙知道,帝尊此刻在为羲楽上神护阵,绝对不能被人打扰,否则不但阵法可能被破,帝尊也会受伤,所以他见那复慈真人朝无极渊飞去,便立刻运贯全身灵气冲破封印,便要起身去追,却被北貅一把拉住衣角。
他呜呜呜地说了一通,却听不清他说得什么,但从他那满眼的担忧神色中,南阙猜也猜得到他是想说什么,便扯下他的手,怒道:“她若敢犯帝尊,我不得不杀他,你别再留恋这女人了,没听她一口一个夫君么,她早就嫁作他人妇了!”
南阙腾了个云雾便追了过去,北貅也连忙甩出云袖风卷云舒地跟上,深怕去晚了南阙会要了她的性命。
复慈真人来到无极渊,看着仙云袅绕的无极洞,心头思绪万千。
想起几万年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就这般守在洞中,一日又一日,从不肯离去,而自己就守在洞外,也执着地等下去,等着他出来见自己,仿佛就是在让他做个选择,到底是洞里躺在棺木中的那个女人重要,还是自己这个有血有肉会说会笑会陪他天荒地老的女子重要?
可他没有给出答案,最后给出答案的是那无极渊的寒风,那带着凌冽煞气的寒风将自己吹得全身冰冷,吹得慢慢失去了知觉,吹得心冻成了冰,直到一丝温暖,她在一个人的怀中醒来,那个人正努力地将自己的灵气灌输到她体内救她性命,她以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终于被自己打动放弃了心中执念愿选择自己共度一生,却没想到陪在自己身边的居然是那个无比卑贱的北貅。
那一刻,她彻底被激怒了,也彻底死心了,所有的敬慕化为了恨。
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东岳大帝好一百倍的男人,然后她要做这世界的主宰,好有一天让这个男人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自己,然后将他踩在自己的脚下,像他践踏自己的尊严那般也将他的尊严揉碎。
她颤着心一步步地走进洞里,这一次居然罕见地并没有在洞中布下结界,这倒是让她有几分疑窦,毕竟以往他都是会布下结界,以防有人来叨扰那个活死人。
等走进洞中时,看到那个男人坐在阵眼中,身周灵气环绕飞舞时,复慈真人才算明白了,他为何没有布结界,原来他是在布召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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