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韧舍不得花银子,先前打关系的时候就想着给东西得了,反正这吃的家里拉了压得紧紧的两马车,给一点也不碍事。但给多了就招眼了,这下符大人都知道他带了不少精致好吃易存放的吃食上京,他就是不想再给,也是不成了。
这是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可悔之晚矣,符大人要晒好的虾米碾压成粉末做的调味,还要用豆鼓浸着的鱼干,和香木薰好的带着香树味的腊肉,说是符夫人很喜欢吃这三样,这路上她本来不好的胃口都好起来了,有这三样佐饭,一顿能多喝一碗粥。可这几样,肉已经全没了,前面马车上放着自家吃的那几个坛子不是被他送完了大半,剩下的就是被人讨要了去,连坛子都让押道的官兵讨去煮汤水涮了两道才送回来,坛子里连点味都不剩了。
宋韧无奈,只能打小娘子住的这辆马车的主意。
宋家起程时,大半的银子放在坐在前面马车上的宋韧身上,大半的好物件就放在了宋小五跟她娘坐的这辆马车上,前面留的吃的都是供宋家人路上吃的,后马这辆车的就没打算动,是一直要押到京城的。
宋小五这还在想着,宋韧已撑不住了,推了下小女儿的膝盖,讪讪道:&ldo;以后爹行事,定会问过你。&rdo;
&ldo;无碍。&rdo;宋小五打了个哈欠。
她行事喜欢留一手,不会什么余地都跟人说明白,尤其是挚亲她就更会留着点,省得他们往死里作死的时候,没个后手的她想救都救不回。
哪能什么事都跟他们说。
&ldo;一样给你一小坛子,肉给你两坨大的。&rdo;宋小五起了身。
宋张氏去抱她,宋小五今年也十二岁了,已经不让她母亲抱了,就是跟父母牵个手,那也是她主动才有的事,这下她没穿鞋袜,马车不大,坐他们三个人已经没有太多转身的余地了,她就让母亲抱到了腿上。
不过,她一坐到母亲身上,还是跟母亲道了一句:&ldo;不要凡事都听他的,要拦着他一点,大多都是你花了不少心思时日才弄好的,别把自己的心血当不值钱的东西不珍惜。&rdo;
张氏抱着小娘子,小声地道:&ldo;娘先前也是心疼钱。&rdo;
她跟相公一样,想着这跟人套关系,能省一点是一点,能不用银子就不动银子,结果……结果就是发现这送出去的东西要比他们以为的好多了,值钱多了。
连符大人都开口跟他们要来了。
&ldo;你去帮爹拿。&rdo;见宋爹把榻面掀开了露出了箱子,让开了点地方,宋小五钻到一角放着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又打了个哈欠,&ldo;拿上面一层的,下面那层的别碰。&rdo;
说到这,宋小五撇头看宋爹,眼睛冷冷:&ldo;就当没下面那层,那些是拿给师祖,还有给你们以后通路子使的。&rdo;
宋韧探头想看,被娘子狠狠推开了头,张氏怒瞪了他一眼,&ldo;叫你听,你就好好听着,不该你晓得的你一个大老爷知道作甚?别乱看!&rdo;
性子再好的夫人也是有脾气的。
&ldo;银子是好东西,&rdo;见宋爹被母亲埋汰到了身边来,宋小五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完哈欠方才接道:&ldo;能用银子的时候就用银子,有些东西,隔着山隔着水,到了燕都未必做得出来。&rdo;
这北方的水硬,南方的水甜,同样的东西同样的手,但这水不同了,未必能做出同一个味来。
&ldo;你都没跟爹说。&rdo;
&ldo;我叫莫叔莫婶帮我放的,就是娘也不是都知道。&rdo;宋小五又闭上了眼,&ldo;此去燕都世家盘锯之地,你一个外来的要打进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莫要心急,慢慢来,没法子就想法子,我们陪着你。&rdo;
宋韧这才听出她的话里没怪罪之意,他伸手揽住了女儿,叫了她一声:&ldo;懒懒。&rdo;
一路都在睡的懒懒哼笑了一声,由着他叫。
拿坛子的张氏手都轻了,她轻轻地把坛子放在地上,道:&ldo;小五,我看边上两坛酸蒜……&rdo;
&ldo;两坛都拿出来。&rdo;宋小五抬眼,跟宋爹道:&ldo;我叫莫婶做的,里头放了点糖,是酸甜味的,开胃生津,太守夫人可能会喜欢吃,你送去的时候就说这是我们家里带去京城给老人家开胃的,仅两坛,听说她喜欢,我娘就作主给她都送去了。&rdo;
&ldo;仅就这两坛?&rdo;宋韧看她。
&ldo;嗯。&rdo;不假。
&ldo;这……&rdo;宋韧心里到底是他先生重要些,他小声跟小女儿道:&ldo;还是留给你师祖罢,他老人家年纪大了。&rdo;
&ldo;到时候再说,到了我再想想办法,给师祖留的好东西不少,下面的大多是他的,少一样是不好,回头就补上。&rdo;这几年间,替他们宋家抚养四个儿郎的老人家可说是为了他们家呕心沥血了。
宋小五是个很尊老的人,她前世因一招棋错被人赶下台,最后是那几个疼她似孙的老人联手动用所有关系把她抬上去的。只可惜等她从一片血腥当中杀出了一条路来站到顶点的时候,这些老人已经一个个都不在了,留给她的只有他们冰冷的墓碑。
子欲养而亲不待,既然这辈子她又活了下来,前世的遗憾,她不会让自己再经历一回。
&ldo;是了。&rdo;今夜他们歇在野外,这外头起的风钻进来了,宋韧拿过披风包住了她,看着娘子把坛子数出来,又拿了两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