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这番话是很有说服力的,尤其是对没念过什么书的安爸而言。
从小被隔壁邻里标为榜样、被校内老师称为“少年天才”的安乐,平时总是顺应他的话、照他说的意思做,极少有异议,这让安爸很自豪很骄傲,在外人面前,虚荣心总能涨得满满的。但当安乐真正挖空心思想做某件事、说一番深沉且听上去很有内涵的话时,安爸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小小的敬畏。
挂了电话,安乐长长吁了口气,抬起一直抠着桌面的手指,指甲已经被磨出刺来了,之前接电话时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养孩子不是吃饭睡觉这种小事。看看表,十点十二分了,立即跳起来跑回厨房继续煮面。水已经冷了,得重新烧,开了火便到院子里。
水管旁边的盆子里有拧干的小衣服和毛巾,小家伙正端坐院中央,膝上摊着个白本子,一会儿仰头对着月亮念念有词,一会儿低头在纸上划。安乐没打扰他,转身又进厨房。水开了,下面,顺便把西红柿葱花一起下锅,煮得宽面的边缘变得半透明了,盛入碗,端到院里。
小家伙还在念。
安乐勾了张凳子坐到他面前,卷了些面条给他吃,他摇头,说散步回家后奶奶又煮了玉米汤圆,不饿。
“这圆圈是月亮么?”安乐边吃边问。
“错了!”安宁大声反驳,小手指着画面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井。你看,这是井眼儿(指着圆圈),这是井水(指圆圈里的几条乱线),这是小蝌蚪(指乱线里几个小点)。青蛙生了孩子就跳上去了,嘭一下,我看见了,跳得很高,腿长长的往石头上一蹬,就到地上了。它看见我,叫了一声,跑掉了。”
安乐见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好笑,便跟问:“喔?它跑哪儿去了?”
“它跑进盆里,洗了澡,然后钻进水笼头里,我等了一会儿,它可能睡着了,到现在都没出来。”说着,两手括嘴边成喇叭状,朝安乐“咕呱”叫了两下。
安乐刚啜进嘴里的一口面汤差点喷出来,放下碗哈哈笑,安宁也跟着笑。
围墙突然被敲了几声,隔壁李叔的声音传来:“安乐,你跟谁一块儿呢,笑这么大声,该睡了!”
安乐转头望了望,笑眯眯跟安宁“嘘”了声,拿了衣服洗澡,边洗边道:“娃娃,来,哥哥教你念《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
“苟不教,性乃迁。”
……
第二天早上,安乐比往常早起了十分钟,买了早餐边吃边赶往学校,先把安宁送往老头处。
刚走到小区休憩区时,便见老太太跟着七八个同伙在小操场上练太极拳。他挥手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应她说的让安宁坐在树下的木椅上,叮嘱了他一番便上教室了。
陆晓正跟小六聊天,连早早跳出三界外的林音也加入了,这让安乐大为惊奇。三两步跳过去,一巴掌狠狠拍在林音肩上,脑袋探过去问:“得道了?”
“他准备升天了。”小六大笑,翘起椅子,把安乐拉进座位,摸摸他的鬓角道:“安乐,小乖跟别人了,你现在什么感觉?”
“伤心又失落。”安乐耷拉下眉眼,伤神的模样。
“别这样啊乖乖,来,给爷笑一个,露出你可爱的小酒窝。”小六两手一扯,笑得奸恶,“对了,就是这样,再笑开点儿,露标准八颗牙……太对了!诶呀小模样真可爱,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啊,给哥哥香一个吧,来——”
安乐一掌挥开,侧身靠向窗边,眉似远山,笑意盈然。
“今天心情特别愉快啊你。”陆晓眼神询问。往常安乐是不会让小六这样弄他的。
“嗯。解决了个小问题,轻松得很。”安乐环了一眼室内一片安静看书的同学,停在林音脸上,问:“之前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小六说他在路上见到我和美女一起,状似亲密。他从进上踏上楼梯那一刻便拷问我了,我哪知道是谁冒充我了?又没有兄弟。”
“幻觉了。”陆晓笑道。
“可能吧。诶,明天晚上学校应该宣布放假了,咱们想想去哪玩玩吧?这学期真被那些老家伙弄得太紧张了,才上学期而已,整天耳提面命,受不了。”
安乐摇头:“明天下午我爸要回来了,有不少事要做。”
“诶,后天是你生日吧。”
“什么生日,不就是过节么,每年都这样过。”顿了一下又道:“去打球还行,远点的不考虑了。”
拾荒 act 11 :冒刺
这晚的自修课是老头的。
下课后,安乐和他一块到教师宿舍区,老头告诉他,可以把安宁插班到南一小三班,那儿的校长是他的朋友,三班的班主任是他学生。如果成绩排名前二十,还可以减免大部分学杂费——这是学校一直以来都实施的奖励制度,并且针对家庭困难者,还可以申请减免部分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