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年少(1)
1933年,春。
邮轮的汽笛声不断闯入子衿的耳内,令她颇有些烦躁。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露台,空气里满满的都是海水的咸腥味。子衿倚靠在扶手上,看着蔚蓝天空,心情这才有些纾解。
现在依稀的能看到城市的轮廓来,在国外十年不曾回家,此时父母的样子在子衿的脑海中只剩个模糊的影子了。子衿狠狠地吸了口这咸腥的空气,还是有些紧张,不知道爸爸妈妈还能不能认出她来,这或许就是近乡情更怯吧。
”dearvisitors,isabouttodockinhalfanhour……”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把子衿吓了一跳。拢了拢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please,sir。”子衿有一种想拍死自己的冲动,好好的把护照落在了船上,现在想上船拿都拿不了了,本来想着拿不到就算了反正以后也不打算回去,可是这码头上的人没证件就不让出去,现在就只能祈祷这些洋人能有些同情心放她一马。
”showyouridplease。”
”please,sir,myidcardintheboat。”
”i‘msorry,ican‘thelpyou。”
子衿垂头丧气的走回放置行李的地方,坐在行李箱上,手托着腮,眼睛紧紧盯着出口处,盼望着父亲母亲能进来寻她。
忽然看到在距离码头检票口五十米左右的一辆汽车上下来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动检票口跟那洋人唧唧歪歪地说着什么,还指了指车内的人,子衿顺着那个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的侧脸。
子衿的视线又回到和洋人交谈的那个人,忽然他手指方向一转,指向了自己,那洋人不住的点头,往子衿这个方向走过来。子衿正被指的莫名其妙,看到洋人又朝自己走过来,子衿心里凉了半截,完了,八成是要把自己带到警察局了。
“你可以走了。”那洋人用及不熟悉的中文对子衿说。
子衿再次莫名其妙了,指着自己说:“你是说我吗?”
洋人点点头,看看那车上的人,然后走回自己的岗位。
和洋人交谈的那人已经回到车内,子衿一头雾水地提起行李箱准备去给那车上的人道谢,可是那车却在子衿走了两步之后发动引擎,走了。
子衿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想着可能是运气比较好,遇到好人了。
刚走出卡口,就有许多黄包车夫凑上来,把子衿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小姐到哪啊?”“小姐坐车吗?”
子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让让,让一让”一个中年男子拨开人群,仔细瞧了瞧子衿,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问:“你是小姐?”
子衿打量这人,一身长衫,像是个管家模样,仔细地想了想,发觉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禁摇了摇头。
“子衿!子衿啊!”一个穿着青色长旗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紧紧攥着子衿的手口里不断呜咽着“对的,是我的子衿,是子衿没错!”后面一位中年男子和两名年轻男子也跟了过来,皆仔细打量着子衿。
那些黄包车夫看到没什么生意可做了,便都散去,那几名男子这才得以走到子衿跟前。
子衿仔细的瞧着那女人,与记忆中模糊的脸庞竟是无二,泪水顿时像珠子般掉了下来,声线颤抖地喊了句“妈妈”。
那楚江氏听得十年未见得女儿竟然还认得自己,泪水忍都忍不住,索性一把抱住子衿哗啦的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讨伐着江父:“都怪你那爹,怎么能把你送去国外这么多年,你还那么小,还那么小……”剩下的话说得模模糊糊的,子衿也听得不太清楚。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抱住楚江氏流泪。
江父也是自责,把女儿送去国外一送便是十年,想来女儿定是对自己诸多抱怨,便说道:“子衿可曾怪我?”
“怎能不怪你?一心听那老道士谗言……竟然对自己女儿……如此狠心。”那楚江氏呜呜咽咽的,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好了妈,小妹回家大喜的日子,这么哭着像什么话?看小妹只记得母亲一个,看样子倒是不认识我们了?”说话的人体型较瘦,一双桃花眼竟是与子衿的相差无二。
子衿不禁“噗嗤”一笑,离开楚江氏的怀抱,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二哥呢?”继而又转头对江父与另一男子说:“爸爸,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