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过往的一切尽数抹杀,曾经的决定,曾经因为他一句话而彻底落停的天平,曾经幻想的、描绘的种种未来,山清水秀,闲云野鹤,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却是这世间最令人向往的,顷刻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你们曾说过相似的话,可我却选择了相信你而忽视了他,因为我觉得你是懂我的,他说可以许我想要的,承诺给我的却是权力和地位,而你许的,却是真情和尊重。
“你若说那句承诺,我本以为它至少能让你动摇为我多争取一些时间来部署,却不知该夸你的忠心还是夸你的情深了,果然这一局输的不冤,如此漏洞百出。”封玄柘无所谓的说著,仿佛是个局外人,淡然的回顾著曾经的重重,稍稍总结归纳一下,顺道感慨一番,功过是非皆成过往。
一而再再而三的走进同一个圈套,换汤不换药,不过一个说辞,我竟一次又一次的栽了下去,兄弟俩,不愧是兄弟俩,一样的心机深沈深谋远虑,我认清了他封玄奕身在帝王家的复杂和弄权,却对同样身在帝王家的你身後背负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权术视而不见,到头来我竟真不知该怨谁了……
“你从未信过我。”
“彼此彼此。”
是啊,自己初入仪亲王府时处处提防,置身事外,虽然生於尘世,却活的超脱,对一切不闻不问,将自己隔离出来,不信任何事任何人,由己度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都不信,又怎麽能要求别人的信任,更何况相信二字对於这些深陷权力欲望深渊的皇亲贵族来说是多麽的奢侈珍贵,多少帝王一生都与相信二字无缘,上一刻还倚重、给予无尚尊荣富贵的朝臣,下一刻就能扣上一个可有可无的罪名杀之而後快,为了所谓的君权,为了所谓的声望,为了那个根本看不见摸不著的“隐患”二字。
那若说自己後来相信呢,若说自己向封玄奕要求自由唯一想到的只有你一人呢,你是不是会有所改变,是不是愿意放弃,是不是……
太多的言语哽在喉头竟一句也说不出来,无奈,萧瑟,凝轩竟找不出什麽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这个决定要爱的男人,这个决定了放弃一切相守一生的男人,不假思索的告诉自己,作为一颗棋子,他认为自己的戏已经做足了……
没有想像的痛苦挣扎,没有想像中的无法接受和愤恨,此刻的平静连凝轩都不禁咋舌,是不是爱的不够深,是不是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所以无动於衷,所以可有可无。
可为什麽,胸口的大片都瞬间麻木了,不冷不热,不痛不痒……
“将两位皇兄请下去。”封玄奕突然发话打破了弥漫在凝轩和封玄柘之间的诡异沈默。
可这句话却不知是哪里撩拨了凝轩紧绷到极致的弦,抬腿一踢挂在马鞍一侧的佩剑,底部受击,剑鞘骤然震动,长剑出鞘,右手一样,接住一个抛物线稳稳落在手中的剑柄,手腕翻转,锋芒逆袭,雪亮的剑刃隔著风毛抵在白皙的脖颈上,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仿佛只是端茶倒水,眨眼间却让那马上的人脸色铁青。
封玄振眼疾手快的扬手一摆,示意上前捉拿的士兵们停下。
“你这是要做什麽?把剑给我放下!”神色俱厉也不过如此。
“我说过,放他离开。”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面色如水,沈静淡漠,仿佛手上握的不是剑,而是那风花雪月,清酒一杯。
(11鲜币)第五十九章 册封
第五十九章 册封
梅林,假山,涓流,飞雪也冷却不了的温泉,雕梁画栋,锦衣玉食,却不过是笼中鸟,不得自由。
凝轩来这里已经七日了,封玄奕美其名曰当下乱世动荡为了护其周全无恙,可实际却是为了监禁和束缚,他明白,凝轩自然也明白,只是他不说,自己就装作不知道。
七日,不长不短,却在这麽要命的关键时刻,外面发生怎样的变化、会有怎样的动荡凝轩多不得而知,为了让封玄柘安全离开,自己必须有所付出,虽然如今自己也算一员朝臣,功勋加身,可君臣有别,君是主臣为奴,无论多麽光鲜亮丽令人向往也不过是主子给予的恩赐,他可以随时给予,也可以随时收回,若以为这点功勋就能功高震主左右皇权让其投鼠忌器,指望有人替自己出面、为自己说话,那可真是自不量力了。
时而有宫人进出伺候,却不吱一声,无论问什麽说什麽都不答话,低著个头连眼皮都不抬,闷不吭声,完全当自己不存在,却又毕恭毕敬。
七日前,城门上目送著封玄柘离开的背影,不恨他的欺骗,不怨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只是深深的无奈和遗憾,凝轩不懂,原本并不是他先开始的,并不是他先索取要求的,并不是他奢望强求的,他们却偏偏硬是要给,强赛硬拽,由不得自己辩驳,更不容自己迟疑拒绝,可每当自己动容,决定敞开心扉真心接纳的时候,他们却抽身离开,走的乾净俐落,没有半点犹豫迟疑,更没有丝毫留恋。
七日的与世隔绝让凝轩不知今夕何夕,七日的不问世事等来的却是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凝轩公子为正三品,杰纡,赐封号“贤”,居於揽月宫,钦此。
一纸招数,便是这七日的尘埃落定,其中有多少刀光剑影腥风血雨都成为了过去、成为了历史、成为了只能掩盖在黑暗中无法见光的野史,奠定了一带君王用手足的鲜血织就的帝王之路。
看著带著一行宫人声势浩大前来宣读圣旨的钱荣亲王府管家、现大内总管莫言,凝轩只觉得恍若隔世。
双手端著圣旨,恭恭敬敬局了半天也不见凝轩来接,一屋子的奴才跪了满地,一个个皆是低著头寒蝉若惊,莫言不愠不火的扫了一眼几个胆大好奇向这边看来的奴才和宫女,平静道:“公子,接旨吧。”
木讷伸手接过莫言恭恭敬敬呈上来的圣旨,明晃晃的一块锦布,凝轩一脸莫名疑惑,他不是不知道这意味著什麽,反而就算是因为知道才不明白,他这是又是要算计什麽,又在盘算著什麽。
没有惊讶,没有欣喜,更没有感恩戴德的荣宠和得意,一脸平静漠然的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旁观者,莫言一揖离开,却让同在屋里听旨的奴才婢女们诧异不解,寻思著这人到底是什麽来头,竟然连莫言的面子也敢驳,现在还有谁不知道,莫言可是新皇跟前的第一心腹,不卖他面子,就是不卖皇上面子,这让的认知让人不禁心里小算盘打的飞快,连平日默不作声眼皮都不太在一旁伺候的众人们都不禁得斟酌著、打量著、小心著侍奉,为著审时度势,为著不引火烧身。
不知是宫里办事向来干练利索还是新皇威慑十足,圣旨前脚才到,内务府的人便紧随其後接踵而至,问著安陪著笑脸小心翼翼的开始著手置办起来,挪宫换地儿虽不是大事儿,却是琐事儿烦人,不过大半天就收拾乾净利索了。
天色渐暗红霞满天的时候凝轩就顺利入住了揽月宫。宫如其名,揽月宫宫苑正中央有一个湖,下弦月般两端棱角分明而中间圆润满盈,波光粼粼的湖面呈现出一个月牙的形状,中间凹进去的大片留白被大朵大朵的芙蓉花充斥著,边缘的弧度喝著月湖正好是一轮满月,芙蓉花丛的中央修建了一个可供歇脚和玩赏的凉亭,通体汉白玉堆砌而成,天然的石花纹路纹路不需半点装饰点缀,浑然天成的金贵大气让人折服叹息,低调内敛却又大方尊贵。
揽月宫的正宫主殿在凉亭的正北方,东西两侧各一处偏殿。
站在凉亭中,水天一色的月湖尽数收於眼底,脚下是环绕著的芙蓉花丛,大片大片大朵大朵的簇拥著,微风拂过,花枝摇曳,仿佛海水的波浪,此起彼伏,这样的数量和景色似曾相识,之似乎不同於眼前的雪白,梦中所见是那样绚丽夺目,甚至有些妖醴的赤红。
一墙之隔却困住了此番美景,花开花谢,孤芳自赏,不求任何人的回眸一眼,迎风而立,傲然优雅,只求开的潇洒自由,无拘无束。映著这西下的夕阳,绯色的馀晖洒下点点斑驳,明明是凭添了几分暖意,却不知为何放到让人更觉悲凉。
“主子,御前那边派人过来传了旨,皇上今儿来揽月宫用晚膳。”
後宫向来是众妃怨气之地,皇上的恩宠不仅关系著一己荣宠,更身系著一族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