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见底的双眼透过摇曳的花枝,一片冰冷:既然你可以为了他如此不顾一切,那就别怪我为了安身立命而不得不谋求退路了。
“青竹在宫里还算老实麽?”突然想到那个自己好心好意留在自己身边却丝毫不知感恩的人,韩瑞风突然兴味盎然的问道。
“回主子的话,一切都照主子的吩咐,每日只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可吃穿用度却是按照各种掌事的分量给的。”说到这儿侍童就更是糊涂了,旁的都不说,即便主子乐意愿意在宫中养个闲人,可这人也未免太得寸进尺木屋尊上了,面对主子,除了最起码的行礼问安之外,仿佛是个哑巴,即便是主子亲自询问,也闷不吭声,可最奇怪的也是在这儿,无论此人如何胆大妄为,主子依旧不闻不问甚至放任不管,有人曾说主子是顾念当年尚在荣亲王府时的至交之情,可既然是至交,为何会对主子如此?
韩瑞风身边的奴才换了一批又一批,这麽久了,能在身边一直伺候至今的,也只有青竹一人,是在叫人费解。
挥退了屋内的宫人,停下手里的侍弄,长身立於窗前,名贵的发簪珠花,华贵的衣衫穿著,褪下曾经的默默无闻,在一缕阳光倾斜撒入之下,竟後知後觉的发现,韩瑞飞不可谓不是一个美人胚子,若是没有他纳兰轩,豔冠群芳的名号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捉摸不定的目光仿佛能将暖阳瞬间凝固,阴森且冰冷,透著凛冽的寒意,却又并不真实,封玄奕的行踪,虽未声张,韩瑞风却是意外的知情人之一。
而另一意外的知情人此刻也不请自来,且来者不善:“看来微臣来的还真不是时候,韩君的心情貌似不佳呐,是否需要微臣为您去太医院走上一遭,说不定皇上一个忧心,自己的病好了不说,忙不停的就来关心一下韩君,实在是造福天下啊。”
柳音径自走进屋内,明明身处他宫做客,却仿佛到了自己的地盘,轻车熟路的直接上座,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是一口,还不忘赞一句韩君宫里的东西果然都是上好的,连这茶水都这麽浸心。
韩瑞风也不以为忤,看著这才气喘吁吁匆匆忙忙冲进殿内的宫人,扬手制止他的解释,倒先开口吩咐道:“包些今年新上供的龙井送到永和宫去让柳贵侍尝尝鲜。”
“那还真是多谢韩君赏赐了。”嘴里说著些,面上却不以为意,整个人仿佛在座椅上生了根,地位有别却在谢恩时都不起身,一时间将才调入珞绡宫的侍童的尊卑观颠覆的无以复加。
“柳贵侍前来所为何事?”靠在窗前,沐浴著阳光,懒洋洋的半眯著眼,仿佛十分享受,却又好似不捉痕迹的观察。
(11鲜币)第三十六章 报复的序曲 上
第三十六章 报复的序曲 上
“没什麽,”柳音不紧不慢的晃了晃茶盏,低垂著眼睑在蒸腾而起的雾气里挂上了细密的水珠,“我不过是个看戏的,人家愿意演,我更乐意看,至少不费劲儿,还能说几句风凉话,无关痛痒,不成气候,不过为了自己痛快罢了。”
“那这一出戏柳贵侍可还看的满意?”挑眉,韩瑞风冷笑道。
“满意是满意,但不尽兴,这不,有公子这麽千方百计费尽心思的张罗筹谋,我还怕没有戏看麽?”柳音好笑道,“只是这鹿死谁手还真是难以预料,不过也好,这样才值得一看嘛。”
“只这麽看著未免无聊,只有身在局中才能给柳贵侍想要的刺激和惊心。”韩瑞风循循善诱。
“我说过,我只是个看戏的,谁演戏我看谁,但也只是看,”柳音丝毫不为之所动,随性道,“不过有件事倒需要给公子一个小小的建议──”
直到柳音离开珞绡宫,韩瑞风才幽幽睁开双眼,眼底满是冰冷和嘲讽,看著柳音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冷笑出声:“只是个看戏的?呵,怕是入戏太深吧。”
宫道上,陪同柳音前来的只有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贴身侍童,只是此刻却皱著一张脸,仿佛犹豫挣扎了许久,才开口道:“主子,您何必费事儿专门去提醒他呢,奴才看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说不准比谁都心狠手辣。”
靠在宫墙上,柳音并不急著回宫,宫墙投下的阴影将柳音整个笼罩其中,低著头,长长的浏海遮掩眉眼,只能看见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几分苦涩,几分挣扎,几分狠辣。
或许是在这个本不该在的位置上待了太久,对本不该奢望的东西等了太久,久到迷失了自己的身份,迷失了自己的怎人,迷失了自己的归途,分毫之差,他宁愿真的全然不顾的忘记,也不愿这麽若有似无的掉著,时不时的提醒自己的荒谬,提醒自己是怎样的痴心妄想。
伸手,脱离宫墙投下的倒影的控制,接触到明媚的阳光,却仿佛被灼伤般急忙收了回来,似笑非笑的瞥了眼贴身侍童诧异纳闷的神色,柳音觉得可笑:果然自己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永远只能与黑暗为伍,连当个影子都不配。
人总是这样,在该坚持的时候放弃,在该放弃的时候异常执著,美其名曰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抵死不认自己的愚昧和牵强,或许也正是如此才有遗憾,正是如此才有奇迹,只不过无论遗憾还是奇迹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他柳音的身上,所以明知吃力不讨好,却依旧唯恐天下不乱,或者说做最後的堵住,既然是一份礼物,送给谁不都是送麽,何必在意到底谁受益多些,谁伤的重些。
“我倒要看看,你放弃一些不惜代价要追寻拥有的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如此不顾一切!”轻声呢喃,细语如丝,却仿佛千年冰窖,不需刻意咬磨字眼,已足以有将人啃噬殆尽的阴狠。
帝都城郊,是日夜兼程一连半月赶路终於抵达的马车,本应荒凉人迹罕至的废弃酒寮却早有两人算准了时间在此恭候多时了。
马车由急而缓慢慢停下,在废弃的酒寮里吹了半天风的两人终於可以起身活动活动胫骨,封玄奕一马当先首先翻身下马,玄权急忙上前接过缰绳,封玄振一脸焦急,叫了声“皇兄”,看到封玄奕平安无事才终於放下悬著的一颗心。
而纳兰轩此时也掀开车帘,一跃而下,近半个月没有接地气竟有些不习惯,双腿绵软的使不上力,若不是驾车的玄衡就在身边顺手扶了一把,还真免不了摔个狗吃屎。
封玄奕眼尖的自然发现了纳兰轩的异样,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本想要扶一把,却在最後的关头急急收住,就这麽半伸著手僵在空中,再堪堪收了回来。
封玄振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不知声,他知道,纳兰轩虽然回来了,代价却是华朝边境十城,其中若是自愿就不会闹得如此,而此刻既然是心不甘情不愿,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没直接上来要打要杀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惜封玄振不知道的是,剑拔弩张的瞬间早已在西凉重逢时发生,只可惜棋差一招,纳兰轩还是在连拒绝都还没来得及说的情况下就被封玄奕擅作主张的用十座城池换了回来。
“皇嫂。”封玄奕未曾废后,亦或者说就连那段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也宁愿僵著相信那几乎不可能的情况而秘不发丧,封玄振的这一声皇嫂实在不为过,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当今皇上亲封的玉皇后又是谁?
只是不料这一声却瞬间点燃了纳兰轩的小宇宙,换来锋利的一击眼刀,若是眼神就能将人置於死地,怕是刺客封玄振早已被万箭穿心了。
“皇嫂?”纳兰轩一声冷笑,“本王可不敢当,豫亲王怕是认错了人,乱攀亲戚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更何况你们皇家的亲戚可是得用一族的命来换的,这麽不划算的买卖别扯到本王身上,本王的身份是西凉王亲封的南阳王,而不是你的皇嫂。”
说著看向多日来一直闷不吭声的封玄奕,“亦不是你的不知道第几任的媳妇儿,你们若诚信相邀,大可送上请帖到我南阳王府,至於来不来什麽时候来,恐怕还得由我来支配时间,而不是像华武帝这般如此‘盛情难却’,怕是容易挑起两国纷争,边境怕是安宁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