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梓从货舱内抓住一位偷渡者的手,就在此时突然有两位船员冲了上来想抢先闯出去。盛船长立即挡住他们对他们大吼:“我还是船长!你们给我听好,让乘客先走。”
“乘客?你傻了吗?他们不过是一群牲口!”一位船员咆哮地反驳,不顾一切地撞开怀里抱着婴儿、脸上有疤痕的女人,一头爬进小门冲了出去。另一船员跟随在他后面,把约翰·宋也撞倒在地。张敬梓扶起宋医生。约翰·宋握住脖子上的护身符喃喃祷告了几句然后镇定地说:“没事,没事。”
船身越来越倾斜,海水排山倒海般地涌入,下沉速度更快了。由于受到水压力,空气形成一股强风从舱内唯一的出口窜出来。尖叫声突然爆开,场面失控了,现场只听见此起彼落的呛水咳嗽声和挣扎的喘息声。盛船长心想,最多再过几分钟船就要沉了。盛船长发现身后出现一道火花,一阵嘶嘶声传来。他仰望引擎室的舱口,只见海水像瀑布一样灌下,庞大而油腻的柴油引擎发出“嗞”的一声后立即停止运转,所有灯光突然全都熄灭。第二个引擎也随即熄火了。
约翰·宋整个人顺着倾斜的地板滑倒,一头撞上舱壁。“快走!”张敬梓对他大喊,“我们已经帮不上忙了。”
医生挣扎地从楼梯爬出了引擎室。张敬梓又转身,想要再拉人出来。然而海水涌进小门,只见里面伸出四只手乱抓乱挥着,张敬梓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但他任凭他怎么用力这个人却被其他人压得丝毫动弹不得。张敬梓感觉这个人颤抖了几下便瘫了下去,滚滚的海水灌入小门中,张敬梓看见货舱内盛船长的脸。张敬梓向他招了手,要他快点爬出来,但盛船长却没入黑暗之中。几秒后,这位秃头男人游回门边,把一个东西推出如喷泉般涌出的海水,推向张敬梓。
什么东西?
张敬梓一面紧紧抓住钢管,一面伸手从泡沫翻腾的海水里抓出船长递过来的一包像一团布似的东西。推开几条不再挣扎的手臂,从小门拖出的是疤脸女人的婴儿。她意识还很清楚,只是不停地咳嗽。张敬梓牢牢抱住婴儿,松手放开钢管,潜入水中游向楼梯,他顺着出口的方向抓着铁栏杆,顶着直灌而下的海水,登上了甲板。
眼前的景象让他吓了一跳,整条船只剩下后半截船身勉强浮出水面,灰白色的巨浪不断疯狂拍打着半沉的甲板。吴启晨和张敬梓的父亲,以及孩子们全都在想方设法解开船尾一艘已经浮起来的橘色橡皮艇的绳索。眼看橡皮艇马上就会被大船拖入海里。张敬梓冲向前,一把将婴儿塞到妻子怀里,加入解绳索的行列。那条绑住救生艇的绳结一转眼就己完全沉入海里。张敬梓跟着潜入海里,费尽了力气但仍旧解不开那条麻绳。忽然一只手从他旁边伸出来,递过一把刀。他发现那是他儿子威廉,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一把又长又利的刀子。
张敬梓一把抓过刀,立即使劲割断绳索,将救生艇与大船分开。
浮出水面,还来不及喘气,张敬梓便急忙把自己全家,吴启晨全家、约翰·宋医生和另一对夫妻推上救生艇。在大浪的推波助澜下,很快地他们就漂离了货轮。
张敬梓转身使劲拉着船尾的引擎发动绳,但不论怎么试却始终无法启动引擎。必须马上发动引擎,他知道,一艘没有动力的救生艇,随时有被巨浪打翻的危险。终于,在他不顾一切的努力下,引擎幸运地启动了。
张敬梓迅速将小船驶入滚滚巨浪之间,任小船上下剧烈地起伏,但这种颠簸还不至于有翻船的危险。他加速在几个浪峰之间穿行,绕了一圈后他驶回那艘快要沉没的货轮。
“你在做什么?”吴启晨喊道。
“还有人没上来!”张敬梓在浓雾和暴雨中吼道,“我们得去找他们,或许还有人逃出来了。”
忽然,远处海面响起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划过天空而飞来,堕入离他们不到一米的海面。
“幽灵”气极了,他发现他想灭口的猪猡逃跑了。
他站在福州龙号船头,一边解开救生艇绳索,一边回头看向五十米开外的海面。
他又开了一枪,还是没有击中目标。在这样狂风巨浪的海上,实在很难打中这种距离的目标。他只能愤怒地看着那些偷渡者驾着救生艇从他视线中消失。“幽灵”再次计算自己到船桥的距离,判断回到舱房的可能性。他的机枪和超过十万美元的现金都还在船桥的舱房中。
船身不断冒出泡沫,下沉的速度又加快了,倾斜的角度更大了,这些情况让他打消了回到舱房的念头。
“幽灵”想,算了,虽然可惜,但为此赔上性命实在不值得。他坐进救生艇,用桨把救生艇划离船边。在大雾和暴雨的水域中张望,他发现有两个人头在水中起起浮浮,他们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挥舞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