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柳夫人将柳子君的骨灰交与萧湘后,又简单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萧湘回去与吕老及老方丈打了照面后,便随着云墨轩一同离开了。
驿亭中,吕老默默注视着雪中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
雪里,孤弱的身影砥砺前行,在她身上他看见了她所承受的重负——那是她这个年纪所不该承担的重量。
不觉间,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苍老声音里都是忧思“她是个好孩子,生命顽强着呢,只希望她能挺过来。”
身旁,老方丈故作笑言“我倒瞧着,这位施主有善缘,她若能投身佛门,说不定能得佛祖庇护,平安度过此劫。”
当时萧湘扮做韩雨来寺里听法会时,老方丈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人,那时他就觉得这丫头慧根深厚,只是她心有郁结,注定是红尘中人。
吕老扭身,急眼怒怼“你这老东西!都这时候了,还在打别人主意,你那佛祖若真有这么灵,你这整日求佛念经,怎不见你们佛祖赐你个不死之身呐!”
老方丈眉开眼笑,不与他计较,目光也看向渐渐消失雪中的身影。
手中佛珠慢捻,心底却默念‘念阿弥陀佛’,虔诚为这位姑娘祈祷。
很久之后,吕老才拉回神,转身朝老方丈辞别。
宗门这桩无头案已了结,他也该收拾收拾回宗门了。
前方路途渺茫,这一别,他们这两个将近百岁的老人,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见。
老方丈却洒脱的很,合掌相送:“有缘,自会相见。”
……
是的,天下之大,只要还活着,彼此想见的人,就一定还能见到。
……
万籁俱静,千鸟飞绝,上下一白。
广阔无垠的大地,瑞雪纷飞,天地万物皆融在雪中,融在沉默的苍茫之中。只有东边连绵不断的远山,毫无吝啬在这洁白无瑕的画卷上轻轻画上一笔。
天地变成最盛大的画卷,在这画卷中,空无一物,一切都归于静止,只如墨般的雪花在流动,以它磅礴之势描绘出一幅恢宏画卷。
画卷中,有一条长长的足迹缓慢前行。
萧湘单手扶在云墨轩的肩头,深一脚浅一脚前进,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骨灰瓶,掩在大衣之下,搂在怀里,小心护着。
雪路难行,没走多远,她便微喘起来,不知是冷的缘故还是热的缘故,原本苍白的脸颊竟泛起薄红,一双唇瓣也染上了嫣红,看起来人倒红润有气色了许多。
纤长睫毛不经意挂着几朵雪花,半张脸掩在毛领内,睫毛翕动,这个模样竟像个冰霜雕刻的玉人,漂亮地不似真人。
她垂下头,用看不见的眼睛望向怀里的东西,手指轻轻抚摸,那瓶身被她暖地温润异常。
她想着,子君当也非常喜欢这漫天飞雪的。
这雪下的静,又干净,这一路带着他边走边看边听,他一定十分欢喜。
想着,唇角便不由自主上扬一抹清浅的笑。
出神之际,脚下一深,身体失衡,她惊地立马收回搭在云墨轩肩上的手,双手紧紧护着瓷瓶。
预想中的倒地没有出现,一双宽大有力的手瞬间紧紧扶住她的双臂。
一股清香入鼻,这味道她熟悉。
一袭紫衣的韶千凌稳稳将萧湘扶正,便收回了手。
“表哥?!”云墨轩仰面,见到突然出现的人,一脸惊讶。
韶千凌没理他,而是看向紧抱瓷瓶的萧湘。
“眼睛都看不见了,走路还不长心!”玄铁扇是他的标志,抽出腰间铁扇,捏在手里双手负后,那语气颇是生气。
萧湘穿的一身白衣,就连云墨轩也是一身浅色,他这一抹紫影站在雪里就显得分外醒目。
萧湘唇间微微一笑,没有搭理他这话,抱着瓷瓶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