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江三寨的事如此轰动,隋子云早有所料,京内必定派人来查。
但他万万没想到,人来的如此之快,或者说……早在泸江事发前,使者就已经出京了。
那到底是为了何事?
乍一照面,隋子云对于这位俞大人的观感倒是极为不错。
翩翩世家公子,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是从小养就的,那种恰到好处的礼数跟客套,一看便知道是极有气度涵养的大家子弟。
隋子云见惯了薛十七郎的不羁,戚峰的粗犷,突然看到俞星臣这样画卷上缱绻美人似的矜贵人物,不由心生惊艳。
可最让他疑惑不解的是,为何俞星臣一照面就认得自己是谁?
俞星臣打马向前,靠近隋子云。
两人彼此打量,隋子云问道:“俞主事为何认得我?”
俞星臣温声道:“先前我自郦阳而来,听闻郦阳薛旅帅跟两位队正皆到了泸江,而狄将军亦在此处,听闻戚队正身长八尺有余,气质威猛,薛旅帅……闻听也似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独阁下的气质,沉稳内敛,又身着队正服色,故而冒昧相认。”
隋子云一笑:“俞主事真好眼力。”
旁边跟随隋子云的一名副官道:“我们队正如今已经升了津口旅帅,钦差大人尚且不知吗?”
隋子云道:“住口。”
俞星臣面露诧异之色,却又微笑着向隋子云拱手:“原来队正高升,恭喜。”
隋子云道:“不敢,狄将军抬举罢了。”
“如今多事之时,隋旅帅正是入主津口的不二人选。将军自是慧眼识人。”
这短短的一句话,让隋子云听出来,俞星臣对于泸江三寨发生的事情只怕已经了然,知道津口主帅空缺。
隋子云心生警觉,毕竟不知此人前来是福是祸,又看他随行之人,也不算很多,拢共四五十人,其中多是面生之辈,唯有前方一个看相貌是本地人的,大概是来为他们领路的。
“承俞主事谬赞,”隋子云也行了个军礼,道:“只是主事前来,为何事先竟无任何消息?如此突然,岂非叫我们手足无措?也失了一路迎迓陪同之礼。”
他话虽客套,实则自然有质问之意。
俞星臣不慌不忙道:“俞某此番出京,兵部各位大人一再叮嘱,一路不可张扬行事,倘若有惊扰麻烦地方之举,必严惩不贷。所以……虽则冒昧,却也请隋旅帅多多见谅。”
他的态度甚是谦和,言语动听,并没有任何钦差会有的自大跟骄横,面对这样一个人,连隋子云身边同行的那些素来瞧不起“朝廷上差”的将官都有点儿发作不了。
隋子云便一笑:“俞主事客气了,我只是遗憾,因消息不通,竟让俞主事过郦阳津口,而我等却未曾一尽地主之谊,竟是我等的失礼了。”
俞星臣口灿莲花地:“哪里,俞某在羁縻州兴许会耽搁一段时日,若有机会,自然叨扰,届时还请隋旅帅多多担待。”
隋子云打着哈哈道:“求之不得,扫榻以待。”
他们两个人正是旗鼓相当,倘若此刻俞星臣遇到的不是隋子云跟是戚峰、或者薛放,那么这场面又会大不同了。
两人寒暄片刻,滴水不漏。
隋子云扫了眼那带路的本地土人,抬起马鞭指了指后方:“俞主事由此沿路往前,再走大概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大佛堂。时候不早,不敢耽搁俞主事行程,改日再会,请!”
两人各自抱拳,俞星臣带人先行向前,隋子云目送他身形远去,招手叫了传令兵到跟前,低声吩咐:“速抄近路往泸江,亲禀狄将军,就说朝廷的……”
那小兵得令,急忙打马往小路绕了过去。
就在隋子云率人开拔之时,远处的俞星臣马上回头,遥遥地向着隋子云的方向笑了笑。
佛堂精舍。
薛放将伞掷给门口的侍卫,在杨仪进门的时候及时抬手扶了她一把:“慢些。”
两人向内走去,却见一名近侍正捧着一个水盆快步走了出来。
杨仪扫了眼,见盆中竟是殷开的血,她心头一震,看向薛放,却见他也满脸惊疑。
卧房之中,狄闻倒在榻上,狄小玉手在床边,一名大夫正在低低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