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可能是觉得这种东西实在不适合自己主动送出去,谁知道呢?人类总是很奇怪的。”
蝴蝶摇了摇头,优雅地舒展开自己的翅膀,振翅飞离了这里,咏叹调一般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就我的观察而言,席勒他也是一个骄傲又固执的家伙……”
对方来了最好,但如果歌德永远不来,他也不介意把这些东西永远埋葬在银杏树的下面,让它永远成为历史里的一个谜。
北原和枫在树下沉默了一会儿,从他刚刚挖出来的小土坑里把那个有点沉重的匣子取出来,明白了那只蝴蝶口里的意思。
“啧,还真是两个别扭的家伙。”
旅行家按了按太阳穴,直接坐在了银杏树下面的草坪上,把挖出来的坑洞重新填平,草皮也假模假样地安了回去。
考虑到三次元的歌德是在席勒死后二十年,直到迁坟的时候才想到自己好友的安葬和各个方面的问题……
再联想一下他在自己爱情问题上的各种日常逃避行为。可以说某些人是真的非常擅长在感情相关的事情上装死。
如果没有迁坟这档子事,北原和枫感觉自己可以合理怀疑歌德能在自己好友死亡的事实面前假装不存在更久。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歌德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面对现实。”
北原和枫小声地说了一句,把盒子上面的泥土擦去,解开四面的金属扣,将之打开。
黑色的盒盖跳起,自动掀开,露出了里面厚厚的两叠信纸。粗略一看,至少也得有几十封,大都在上面写了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名字。
北原和枫把信件取出来看了两眼,发现大部分都是歌德寄过来的,也有十来封席勒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寄出的信。
旅行家看着这厚厚的一叠信,稍微沉默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既然魏玛的人和蝴蝶在谈起歌德时都显得那么熟了,那歌德应该是经常来这里串门的吧?
所以这么多数量的信,你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北原和枫有点微妙地看了眼这些信件,没有翻这些过去的通信内容,而是取出了这里面唯一没有写上两者名字的一封。
这份信上没有任何的密封措施,大大方方地展开着,好像正在等待着一个人打开,去上面的内容。
“致尚未来到的……”
北原和枫轻轻地念了一遍上面写着的意义不明的花体字母,眼神显得有点复杂。
这句话是在指尚未来到的时光,还是在说还没有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呢?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没有写上“致歌德”这类的单词,这封信应该是被默许能给意外打开这个盒子的人看的。
旅行家抬起头,眺望着天边还没有褪去的阳光,把里面薄薄的一张信纸取出,就着还未落幕的太阳光线读了起来。
“致打开了这封信的人:
从个人感性的角度而言,我比较希望这封信是歌德这个混蛋打开的,但除非我的死讯已经传到了柏林,否则这个可能应该不怎么大。
所以这位打开信的先生或者小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歌德那个家伙真的一辈子都不敢过来的话,就顺便替我把这些话对他说了吧。
歌德……我一直认为我和他的关系要到我死了的那一天才能慎重地定论,但既然现在马上就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是我一半的生命。
虽然我们从性格到习惯基本上完全相反,虽然我们坚持的东西也不是完全相同,虽然他是守护者,而我是一个背叛者——但这都不重要。
我们的交往始于文字,现实的故事更像是从这些字母蔓延开来的衍生。
我们通过文字来了解彼此的性格和思想中最真实的那一面,在字里行间真正地认识和认同了彼此。
当然啦,我也忘不了我们在现实□□同相处的时光。
歌德总是能给我这一潭死水又乱七八糟的人生轨迹添加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得益于他,这潭死水边上多长了丛奇怪的野草和野花,正式成为这处风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我是因为他才认识了魏玛所有的甜品店和糖果店,因为他才去种了银杏树,也是因为他才把自己的作息调成了正常人的样子——之前我的作息是和正常人完全相反的。
我承认,我很难去拒绝一个全身洋溢着热爱和热情的人。何况我们在某些方面的观点总是那么的相似,也总能那么的理解着彼此。
关于我所做出的选择,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战争已经开始了……我做不到只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做不到参与这场糟糕的战争——歌德有他的责任要背负,但我没有。
所以我可以去做一点我想要去做的事情。阻止一场战争,听上去挺荒诞的,不是吗?但不管结果如何,我总要去试一试。
人类的生命和光辉都是有极限的,当我们想要不自量力地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意味着要牺牲一些东西。
就算是成功了,也许以后也没有办法回到这座安静又祥和的城市,也不能和歌德那个笨蛋见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