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方媚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完,还发出两声笑。笑声凄冷,让人听了心寒。
平静片刻,方媚儿再次走上前来,坐在殊嫔旁边,轻轻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何两日光景你就变成了这幅摸样?”可是刚问出口方媚儿便后悔了,她自觉多此一问,备受圣上恩宠的殊嫔娘娘,身怀武功的大内密探,能把她伤成这个样子的还能有谁?
感受到方媚儿问话之后的低落情绪,殊嫔倒是泰然许多:“罢了,恶有恶报,我夏纯心怀不轨,想毁你的脸,如今我倒是先尝到了这种滋味,报应啊,呵呵……”说完,她静静地看着方媚儿,眼里除了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夏纯……”方媚儿小声呢喃一句,她从未想过殊嫔会在如此情况下自爆身份,虽然这身份她早已经知晓。
听到方媚儿的话,殊嫔浅笑:“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又何必隐瞒呢?想当初我嫉妒你花容月貌惹人喜爱,在圣上钦赐的芙蓉醉里加了毒药,不温不火,只要你用上一段时间却可以毁了你整张脸,没想到如今……”殊嫔说着,用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微微蹙眉露出一阵心痛,而后淡然一笑,仿佛从来不曾痛过。
殊嫔的话并没有引来方媚儿的惊讶和愤恨,殊嫔轻轻道:“芙蓉醉的事你也早知道了是嘛?”
方媚儿听问,轻轻点头:“是,我早就知道了,那芙蓉醉我从来没有用过。人都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这深宫之中,我信不过任何人,这芙蓉醉不论是你还是其他人赠予,我都不会用。”
“没用就好。”殊嫔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圣上如此对你,是因为楚冰的原因?”思量了半晌,方媚儿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夜里殊嫔的哭泣、哀伤、失魂落魄她都看在眼里,她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殊嫔轻轻摇头:“不是。”只是当她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苦涩表情已然让方媚儿有了答案。像是怕方媚儿不相信一样,她继续道,“你知道的,我是夏纯,是圣上的锦衣密探,入宫多年却完不成任务,而新的任务再一次失败,有此处罚也是正常的。”
殊嫔的话让方媚儿潸然泪下,她不禁在心中问自己:“若是自己不这么执着于报仇,会不会殊嫔的生命就可以改写……”
第八十七章:哭诉匕首落 虚与应圣音
仿佛能够读懂方媚儿的内心,殊嫔惨淡一笑说道:“这便是我自己的宿命,即便没有你和楚冰,我依然得不到好下场。试问历代以来,有哪个大内密探得以善终了?都是命罢了。”
“你等着,我马上叫楚冰进来,他一定能治好你,一定能,一定能。”方媚儿轻声说着,起身便要出去。在她转身的瞬间,殊嫔用她骨瘦如柴、透着冰冷气息的手拉住方媚儿的手,摇头道,“不要去,不要去。”
感受到夏纯的固执,方媚儿流下了泪水:“你以为我想救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楚冰的用情至深?若是可以,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现在就死。”方媚儿尽量恶狠狠的说着,她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激发夏纯的斗志。
可是,她的话只换来夏纯的微微一笑。夏纯的手使劲用力,将方媚儿再次拉回到座位上:“即便你说的如此狠毒,可是你还是要救我不是?你还是太过善良,我想毁你的脸,那你又何须为我的这张脸而费心。”
“我只是不想欠你的,我不想让楚冰愧疚。他的心里已经装进了夏芸,我不想让他的心里再装进你。”方媚儿毫不避讳地坦言道。
听到方媚儿的那句“他的心里已经装进了夏芸”,夏纯再也忍不住,泪水滂沱,咸涩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划过道道伤口,泛着刺心的疼痛。可是夏纯却宛如感觉不到疼一样,她的心是甜的,很甜很甜。
看到又哭又笑的殊嫔,方媚儿无奈叹气,拿出丝帕轻轻为她拭去眼泪,直道:“若是你从不是圣上的锦衣密探,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天意弄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有什么打算。”
慢慢止住哭泣,殊嫔脸上焕发着说不出的光彩。听到方媚儿的问话,殊嫔笑道:“如今的我再不是风光的殊嫔,也做不得圣上信任的密探。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用一张脸暂且保住了这条命,苟延残喘,过一日算一日吧。”
“是因为圣上发现了你到若水仙阁的事情,所以才……”方媚儿轻声问道。
殊嫔淡淡摇头:“我每日的行动都是他亲自安排的,那一夜我不过是趁着裘大哥不备私自进去了而已,圣上并不知道。”
“那……”方媚儿看着殊嫔刀痕纵横的脸颊,欲言又止。
殊嫔微微勾动嘴角,身子慵懒的躺在卧榻上,轻轻对方媚儿道:“我进宫多年,也不过是空顶着殊嫔的帽子,并没有委身圣上。”殊嫔的话让方媚儿大吃一惊,还未等她开口,便听殊嫔又道,“这是他答应我的,可是他发现我对楚冰含情,便强要了我的身子。”
殊嫔说的轻轻的,可是方媚儿能从那清淡的口气中听出些许的恨意,“可是他发现我对楚冰含情”,想来殊嫔的这份深情已经表现明显,发现的也不只她方媚儿一人了。
静静地听着,方媚儿一言不发。殊嫔长叹一声继续道:“那夜从若水仙阁回来,圣上依旧等在我的寝殿里,他看着我满脸泪水,断定我深爱楚冰,所以听到了你和楚冰的床底之欢才泪水横流。他骂我为臣不忠,为嫔不忠,便……便用匕首……匕……”
殊嫔一边回忆一边讲述,直到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媚儿起身坐在殊嫔的卧榻之上,将她拉进怀里,让她放肆的嚎啕大哭。而在殊嫔看不见的时候,她亦暗自抹泪,殊嫔的深情是她和楚冰欠下的债,无法还清。
轻拍着殊嫔骨瘦如柴的身子,方媚儿恍然觉得硬邦邦的骨头会咯的手生疼,不由说道:“你对楚冰的情谊我看的清楚,虽然我不知道此情缘何而来,我也为这深情吃味,可是我还是要感谢你为楚冰做的一切。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两日光景,你便瘦成了如此模样?”
“因为……”
“参……参见圣上……”就在殊嫔刚要开口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丫鬟大声的呼喊声。和方媚儿对视一眼,她赶紧带上面纱,再次卧躺在卧榻之上,而方媚儿则起身,“哐”的一声将卧榻边桌上的茶壶、茶杯全数扫在地上。
掉落在地上的茶壶、茶杯应声碎裂,碎片四处迸溅,恰好落在进来的熊轩脚下。方媚儿仿若不觉熊轩到来一般,根本不看他,大吼道:“这些奴才真是胆大包天,就算是病着,好歹殊嫔的位分还在,居然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主子,真当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了。殊嫔你莫伤心,媚儿这就去求圣上,我就不信这后宫还没有王法了。”
气呼呼的说完,方媚儿转身才恍若猛然看见熊轩,一副吃惊的样子,但只消片刻便又化为气愤:“圣上你来的正好,媚儿正要去找你。”
虽然熊轩没有看得完整,但从方媚儿的言辞中他也听出了个大概,暗自想着方媚儿还不知道殊嫔的伤,故而只为奴才的事生气。想到这熊轩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轻声道:“媚儿何故如此生气,来殊嫔这里便砸东西,可不像媚儿的作风。”
听到熊轩的话,方媚儿心底冷笑:事到如今能够如此坦然自若,跟着这样的君王,果然是人之大悲。思及此,方媚儿的声音不自觉也冷上几分,怒气冲冲道:“圣上一直以来都宠着媚儿,才娇惯出如今的性子,现在圣上才说媚儿不淑女,媚儿觉得冤枉。”
被方媚儿轻轻将上一军,熊轩反而笑了出来,如此率真的性情正是他喜欢的地方之一。方媚儿看着熊轩笑得开怀,不由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圣上还笑,快看看殊嫔病着,这整个寝宫的丫鬟、内监都猖狂成什么样了。媚儿奉太后懿旨来看望殊嫔娘娘,一来便见大门紧闭,连个宫人的影子都不见,真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圣上,你可要好好治治他们,为娘娘出口气。”
熊轩从方媚儿的话中听到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才来看望殊嫔,心也稍稍放下来,轻声道:“好,朕定然好好治治那群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