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铖把他交给高歌,自己又回去陪坐到关歆身旁。
这一陪,就陪了整整一宿。
日化厂几番重组失败后,陈正民也被迫下岗,身边那些酒肉朋友早散了。今天这日子,来祭奠的人也是少少,大多都只是来打个卯儿,愿意留下守灵的极少。
灵堂空荡荡的,就围坐了至亲的几位。
一直等到凌晨四点,小姑姑和大姑姑走来,跟关歆嘱咐,说这时要起灵了,她做女儿的要哭丧,让她赶紧哭几嗓子。
可关歆转动眼珠,眼眶干涩,根本哭不出来。
“你干嚎也要嚎几嗓子!”小姑姑气急,翻过身就扑到陈正民灵柩上嚎哭了起来,可怜他命苦。
关歆还是哭不出来。
到后来陈正民被送进火化,被装进骨灰盒,最后被下葬到公墓里,她亦是没掉出一滴泪。
直到他成了一张黑白照,挂到墙上时,她才猝然哭出了声。
“关歆?”他摸着她小手,说:“好像是比陈歆好听,就叫这个吧,反正都是爸爸的好女儿。”
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一张照片,被挂在了墙上。
她哭得厉害,喘不过气。
江铖一把将她抱住,拍抚她背,替她顺气。
【48】聊聊
办完丧事,按郢城风俗,丧者家属紧接就得置办答谢宴,以慰劳亲友送葬辛苦。
连着两日没睡,适才又大哭过一场,关歆自然没什么胃口,恹恹地夹了两筷子就放下了。
她这惨淡模样,总算让几位姑姑脸色稍霁。
这个小侄女,向来与自家不亲近,灵堂上一滴眼泪也不见掉,愣愣的像块木头,原以为是个没良心的,没想到还讲几分感情。
“吃不下就喝点汤。”大姑姑给她盛了碗莲藕排骨汤,递到她手边。
关歆持起汤匙,答了声谢,在碗里舀来舀去,滚烫的热汽,一下障住了她半张脸。
等到宾客渐渐停筷,她才离了席。
她找到江铖,两人向停车方向走去,准备回家。
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赶在他们身后,急促有力。
她回首瞥了一眼,见是陈周杨,停驻脚步,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爸的遗产…”他一顿,滚动喉结,让嗓音没那么干涩后继续:“我办完死亡登记,然后就去银行…”
他话说半截,被关歆打断,她说:“不着急。”
她不习惯与他长久对视,不自在地移开眼,正好瞧见他身后的电线杆,上面停着两只麻雀。这个时节的郢城,像泡在冰水里,寒意能沁进骨头里。那黄褐色的两团大概也是,紧靠着彼此,互相取暖。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