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因为那一次,温健的出现吗?我一次次问自己,我觉得缨子变了,一定是因为他的出现,缨子害怕他?还是他对缨子做了什么?
我要找他。
我没等缨子,逃了一节课,在门口等温健,他没有来,我转而来到旁边一条小道,我又一次看见他在欺负一个低年级的学生。他搜他的身,掏出几张纸币,我冲过去,夺过钱,然后跑,他的小弟嘴里骂着脏话,但是他叫他们闭嘴,独自一人追过来。不一会儿,他追到了我,带着戏谑的表情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他,欺负人很爽吗?
他给了我一拳,正中我的鼻梁,鼻子里污浊的血腥直冲鼻腔,一点点流出猩红的血,我用手背擦干净,然后蛮横地撞了过去。他躲开,我撞在水泥电线杆上,脑子昏厥,我看见温健的脸,我恍惚看见了嘉伟和缨子,我要死了吧!
我那一刻是带着笑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周周在我的身边,爸爸妈妈还没有到家,我问我是怎么回来的。周周说被那个叫温健的扛回来的。周周问我,和他怎么了。
我说没怎么。我很奇怪,我怎么好像看见嘉伟了,还有缨子,一定都是幻想。
我和缨子绝对没有想到,我们会在眷巷里看到温健,他也是一脸的惊讶,他拉着一帮人,从缨子家里出来,他看见我们站在门口。他说,你们怎么来了。我说,这是缨子的家。
缨子的家,他口里又念了一次,完全不相信的样子。而我在那一天,也第一次看见缨子的妈妈,十多年,我从来没有去过他们家,缨子说她的妈妈不喜欢陌生人,所以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而那一次,她的妈妈出现,让我不能接受。那个女人,她的举止和这个满是油烟汗臭味道的眷巷一点都不配。看得出来,她是雍容华贵簇拥着的女人,但是缨子叫我走,她不希望我看见她的母亲。她说,你走吧,我到家了。我点点头,看见温健带着她进去,温健眉毛蹙在了一起。他跟在她的后面,我不知道里面怎么了,我只是感觉到她的妈妈和她一样安静地进去,里面的一切都不得知。
我不安,站在门口,迟迟不回去,里面透出微亮的光,却什么都看不见,直到晚上天都黑了起来,才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和温健出来,缨子却没有出来。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我知道,那个长长头发的男生是温健,我想走过去问他,缨子怎么了,但是他对我摇摇手,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那个男人是谁,我多次问缨子,她都不回答。等到我第十次问她的时候,她显然不耐烦了,她把我给他的可乐摔在地上,对我说,你是我的谁啊,你为什么管我那么多?周凡,我厌恶你了,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这样地对我。边说,眼泪冒了出来,站在那儿哭了起来。我慌乱了方寸,手里的可乐也掉在了地上。我走过去问她,究竟怎么了,但是她还是避而不说,只是对我道歉,告诉我她刚才的话,都是胡说的。
这是我这么多年,第二次看她哭,第一次是嘉伟走。而我却问不到答案。
那天,院子里的桐树花掉落下来,长辈们说,那是五月雪,五月,又是五月,我又大了一岁,我可以感觉到,高三在向我招手,而缨子的痛苦在加深。
她突然变了样子,跷课,拉着幼微出去乱逛,回家很晚。我好几次站在她家门口等她,她迷糊着回来,时间已经很晚,而她的身边不是幼微,而是温健。
温健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暖,带着不可割舍的温柔,但是他看我还是带着一种雪亮的不屑。他走在前,我问他,究竟要对缨子做什么。他回头说,你了解她多少?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吗?
chapter5要是没有你的陪伴(3)
我被问傻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整个晚上我睡不着,发现自己原来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而整个眷巷没有因为我们的变故而改变。它还是依旧地安静,那些夏天应该开始开放的花朵,也依然开放,一旁有破旧的自行车和散发着腐臭的垃圾,这就是眷巷。
我和缨子开始争吵,开始于这个巷子刚苏醒的时候,早上七点。我在巷子口等她上课,她把自己弄得很邋遢,头上有很多时髦的小辫子,还有红色眼影,紫色欲滴的唇。她在看见我的时候,掉头就准备换另一条路。我叫住了她,她站在那儿不动,也没有转头。我跑到她的面前,她显然是不耐烦的样子。她准备抬脚向前,我挡在了前面,她的脚死死地踩着我,她的眼睛突然惊了一下,想收回来,但是最后她没有,她要我疼。
但是我还是没有放弃,我打掉她即将要燃的烟卷,我说,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她说她要做她自己。我说,你这是在作践你自己。她又蹦出那句话,你究竟是我的谁?
她要我放开她,她怒了,掴了我一巴掌。我没有放,她又一下,我还是没有放开。第三下,我放开,她走了,当着我面,踩着劣质黑色高跟鞋走了。她故意踩得很响带着不可以逾越的鸿沟。那一刻,我知道我失去她了。
那一时刻,天空泛着浅浅的白,清冷的早上越发地清冷,带着不可破败的冰冷。她走了,从我的面前,一步一步地前进,把我抛得远远的。
那天是太阳雨,太阳耀眼,雨水淋漓得痛快。哀伤,却没有因为我身上凋落的雨花而流走。那些白色的桐花,一片片凋落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被踩在路人的鞋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