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手里的竹板在空中停顿住了,呆呆的望着周怀雅。张小侠终于坚持不住,一下子趴到在地上,他嘴巴里传来呜呜的大哭声,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打湿了衣领。霍燕心疼把张小侠扶起来,他背上已经有了道道血痕。张小侠在霍燕的怀里对她慢慢的说:“娘,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
霍燕眼泪唰唰的流下来,她边摸眼泪边慌乱的说:“他,他胡说,没这回事。。”
张忠的板子掉在了地上,望着张倒下的张小侠发怔。霍燕冲他说:“你有没有个爹的样子!造什么孽,把孩子打成这样,还楞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张忠醒过神来,急忙把张小侠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转身就跑出门外,回头嗓子沙哑的说了一句:“我去请郎中看看,我,我下手的太重了。。”
一阵秋风从窗户吹进来,墙上那幅《渔歌》随风摆动,张小侠前面这条路,已经明朗了。
第四章 无需再忍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夜色的遮掩下停在了恒先生门口。恒先生门开着,那人把马拴好好,提着袍子跨进了恒先生的门槛。
恒先生坐在桌子旁品茶,望见那人进来,说:“不用跪了,坐吧,喝茶。”
那人坐在恒先生对面,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干净。放茶杯手微微一颤。
恒先生:“前线战况如何?”
那人声音低沉禀报道:“宗泽先生,宗泽先生病逝了。。”
恒先生闻声身子忽然一颤,伏下身用手托着那人的肩膀,问:“你说什么?你说宗泽先生他?”
那人悲从心来,说:“宗泽先生近年屡立战功,曾单骑招募巨寇王善七十万军,提拔岳飞,王彦等能征善战的部将。他多次向皇上建议要挥师北上,收复失地。皇上却不予理睬。宗泽先生身染重病,临终前口中念一句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恒先生已仰天长叹:“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当年诸葛孔明千古名句,一代明相,北伐中原,六出祁山。本能建立千古功业,却败在后主的昏庸无道里。。。”
那人接着说:“宗泽先生是鞠躬尽瘁,却死不瞑目。他连说了三句“过河”才咽气,他。。”那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说:“他盼望着我大宋能过了黄河,挥师北上啊。。。”
恒先生已是老泪纵横,他顾不得擦拭泪水,转身把墙上那副“忍”字撕下,拿起笔来在纸上浓墨重笔的写下了那句“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贴在墙上。他站在字前,仔细端详,用手抹了下泪,竟有几滴溅到纸上。
他看了许久,对着深深拜了三拜才说:“宗泽先生本是一介书生,却如此有英雄气节,老夫比起来自愧不如啊;我忍了十几年了,如今不想忍了,不忍又能如何?忍又能如何?年纪大了,不想再争什么了,心也苦透了,伤透了。若不是十几年前朝廷蔡京那个奸相蛊惑先皇,排除异己。老夫被他陷害,本该处死,却被你们劫了法场。苟活至此,就是不忍看着我大宋江山被外族抢占。十年前靖康之变,皇上和太上皇被掳走,我就盼着刘家有一血脉能恢复大宋。奈何盼到一个康王继承大统,却带着满朝文武到处逃跑。现在知己宗泽先生也故去了,待有一天,老夫也将步宗泽先生的后尘,追随他而去了。”
那人望着恒先生的背影,告别道:“先生保重!”
张忠在去集市上卖鱼的时候听到别人说天下的事,十年前的靖康之变,金国人灭了北宋,后来听说又出了个新皇帝,在南称帝,还有民族英雄岳飞和韩世忠把金军打的一路溃逃。。。。。张忠在陕西时本来在抓住当兵,最后又打发回来。当年征的兵都是他们村里的木匠,会编草鞋的,会盖房子的,会编箩筐的,张忠因为没有一技之长才幸免。一打听才知道后来这些人征兵后都给当今朝廷掌管军权高俅和同童贯当了义工,征的兵不是去打仗而是生产商品,卖出去的银子都进了他们的口袋。张忠觉得这样的军队上战场肯定是被打败仗,后来果然宋军被金国人打的一败再败,最后连皇帝都当了俘虏。
张小侠吃过几副药,在床上躺了几天就能下地了。经过那天的事后张忠对儿子有些刮目相看了,虽然他觉得现在不能对他讲实情,张小侠平时看似软弱,可骨子里有股傲气,只要他觉得认准的会哪怕撞南墙也要走到底。隐隐看望着儿子瘦弱的背影,让他觉得这小子脾气很像他,死倔死倔,认准的理不撞南墙不回头。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让他现在不能释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霍燕把周怀德德女儿抚养成人,周怀雅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他爹起的。他经常给周怀雅讲周怀德事迹,张忠始终没有告诉周怀德是怎么死的,周怀雅经常问他为什么姓周,不跟着他姓张。他就含含糊糊敷衍过去。在这个家里,他心里有愧,一直有意无意的袒护周怀雅,周怀雅内心里早把张忠和霍燕当做亲爹亲娘了。
张小侠这天从床上下来,想出去走走。现在正是入冬前捕鱼最后阶段了,张忠霍燕和周怀雅赶去捕鱼虾,村里的小孩子没人上课,恒先生望着空荡荡的课堂用袖子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就走了。张小侠顺着白陀山路一路走到靠近峭壁的地方,山上的树叶都成了黄色,风吹过萧萧落下,远处海面的漂着许多渔船。他看到此景此景,心血来潮,不仅想起了那句:“无尽树叶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陶醉在五色海的秋色中。不觉心情大好,站在海边巨石峭壁上大喊,心中积郁的怨气一挥而散。
张小侠喊累了,就靠着岩石坐了下来。忽然听到后面响动,回头一看,正是头上缠着布的黄俊康。
黄俊康大病初愈的样子,斜着眼看张小侠,却又没有走进,两人相隔十来尺,他开口道:“你,你喊什么喊?”
张小侠看到平时跋扈的黄俊康这副德行,现在又忌惮自己,本来很好的心情又添了几分快意,说道:“我高兴,乐意才喊。”
黄俊康显然受到了侮辱,他直勾勾的瞪着张小侠说:“你会妖术,你是我们村里的妖怪。”
张小侠得意的说:“我就是妖怪,不要惹我,小心下次你小命都没了!”
黄俊康脸涨的通红,指着张小侠脖子上的鳞片说:“就是它,上次就是它发出一道光后我才晕的,你,你敢把它扔掉和我打一架吗?”
张小侠本还想教训下黄俊康,想到张忠痛苦的样子心一软,心不在焉说:“我没空陪你,这样吧,上次伤了你完全意外,不过是你不对在先,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休想!”黄军康发作起来,好了伤疤忘了疼,快步逼近上来伸手要拽张小侠脖子上的鳞片。张小侠本想迎上去却又怕把他震飞,只能步步后退,黄俊康见状扑上来,抓住了张小侠脖子鳞片的挂绳。张小侠拼命挣脱,却不想他在峭壁的边沿,脚底一滑,失足掉下海去。
第五章 海底少女
十一月的五色海海水冰凉刺骨,加上凄厉的海风,强壮的男人都不敢轻易下水,渔民都穿着厚厚的皮袄才出去打渔,撒网的时候碰到大鱼一般都是好几个人一起拉,拉不动了只得撒手,如强斗下去,大鱼把船打翻,人掉进海水里,再好的水性碰上冰凉的海水难免抽筋,大鱼如不是善类伤人的话人则性命难保。
张小侠从高高的悬崖落下,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后直栽水中。他只感到耳边一片嗡嗡声,落水后背一阵剧痛,身上的皮被扒了一般。一股刺骨的冰凉透心而来,他连呛了几口水,睁开眼时一片模糊,上方阳光随波荡漾。他拼命挥动四肢,想浮上海面,奈何不得要领,身子不浮反沉,此时他真恨自己不会游泳,眼看已经没了力气,胸口快要爆炸。渐渐的,从张小侠嘴巴里吐出许多水泡,弥漫在周围。他意识开始模糊,隐约望见一片茫茫的白色袭来,白色化做一影子翩翩起舞,跳上跳下,时而发出诡笑声。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和白色影子混在一起,两个影子黑白交错,笑声越发刺耳。一个声音似人似鬼传来:“小兄弟,你阳寿已到,我们乃地府黑白无常,要带你的魂魄到阎王那里交差。”张小侠怕的捂住耳朵,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他张开嘴大喊:“我不去,我死也不去!”自己却没有声音发出来。那声音猛的哈哈大笑:“你死也不去?你人已经死了,你不去也得去。阎王让三更死,不会留命到五更!”
一阵古筝弹奏声悠悠传来,由远及近,如涓涓溪流,潺潺流水,从山坳流淌至湖里,湖水清澈见底,鱼儿摇尾嬉戏。张小侠眼前黑白影子停止了跳动,只听其中一个说:“难道我们算错了?此时不是他的死期?”
另外一个说:“白来一趟,回去不好交差了。”说罢两个影子骤然消失。
张小侠惊魂未定,眼见两个人影走了,长出了一口气。环视自己视四周,自己已经站在海底,脚下是色彩斑斓的石头,旁边五彩缤纷的珊瑚水草随波摇摆,各种没见过的鱼儿悠悠从眼前晃过,水泡从他嘴里呼之欲出,自己却能呼吸自如。此情此景如诗画般展现在眼前,他恍惚的左看右看,身边一切真实的存在,他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