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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一（第1页）

就在我上初中的那年秋天，父亲用能想到的最高标准，给哥哥办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那盛大的场面，许多人都没见过，好多人都羡慕不已。首先在各个庄里有礼尚往来的亲朋好友，遍撒喜帖送喜糖。在那个年代，能想到又能做到撒喜帖喜糖的可谓是一大手笔！那个年代，农村还没有电，父亲跑去前路口大队队部，凭关系，借来了一台柴油发电机，还借来了一对大音箱和两只高音大喇叭，在村口和院子中间的空地上各安一个。又请来了两班鼓乐师傅，不停歇的敲打吹奏各种喜庆乐曲，还请来了乡村闻名大厨大办喜宴。各种蔬果，鸡鸭鱼肉蛋不在话下。那个年代，生活物资还不是很充裕，能买来这些东西实属不易，大多是凭父亲多年积累的人脉资源才买到的。父亲说，办喜事嘛，就要讲排场，必须大开门户，任由各位来宾吃好喝好，甚至还有些不自觉的人顺便拿好。在那个年代，一般人家，做几桌普通的菜，再做上一大锅米饭，管饱就不错了。但父亲为了讲排场，特意提前到城里定制了许多白面馍馍，还让厨师用油炸上一遍，那些散发着迷人香气，闪耀着诱人金色光芒的馍馍，又好吃又好看，并从前一天到第二天通场到底，顿顿管够。在那个年代一般家庭非年非节舍得炸油货吃的很少，所以父亲的安排引得八方宾朋们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也有羡慕嫉妒恨的人说父亲瞎显摆装阔。酒用的是当时从城里买来的，乡村少见的好酒。烟是一盘端三个的芒果香烟，因烟盒上印着一个盘子，里面盛了三个芒果，因此而得名。那时候五角钱一盒的芒果烟，在城里都算得上是好烟了，农村更少见了，一般人家平常就抽几分钱一盒的，过年时买个一毛多两毛钱一盒的烟就算很不错了。能抽上一盘端三个的芒果烟，好多人想都不敢想，就算敢想也买不着，因为那个时候好的东西都是限量的，像买个馍，除了钱之外还要一两粮票呢，像点灯的柴油啊、煤油啊，糖、肉啊，做衣服的布啊，都是限量的，凭票购买，好烟好酒更甭提了。父亲还是通过在烟草公司上班的小爷才买到的。连当时的大队书记都羡慕不已，还特意来找父亲，匀两盒待县乡领导前来视察时应酬用。当然，父亲慷慨的送了他两盒。总之，在那个年代，哥哥的那场婚礼的场面和花销在十里八乡，可是出了名拔了尖的，也是别人学习不了模仿不来的。

姑姑原来在乡下老家住的时候，和大姐是一个大队的，所以她们两家住的比较近。大概是三年级的暑假吧，我第一次上大姐家住了一段时间，又第一次上了姑姑家住了段时间。那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在外边过夜。第一次去亲戚家的小孩，有机会挣个红包，所以我一直盼望着这次能挣两个红包，并猜想着这是多么大的两个红包，能否够我买一双心仪已久的凉鞋。那个时候，一双普通的小孩凉鞋，也就几毛一块钱那样，可要买一双带着各种图案，色彩斑斓的高级凉鞋，可能需要两三块钱，父母是舍不得给买的。看着人家脚上那花花绿绿漂亮的凉鞋，别提心里有多么羡慕了。而想去姑姑家的原因可不只想挣个红包。听表哥说他们那儿离湾底下近，每年夏天一下雨，湾底下就会发大水，那里住的人们的家园和果园就会被河水冲走，经常会顺着河水漂流着大西瓜。我问他弯底下的河有没有我们庄前的大堰大？水有没有大堰里的水多？他说那湾底下的河可比你们这儿的大堰大许多倍，那儿的水可比大堰的水汹涌许多倍，也壮观许多倍，观赏的人，划船的人，捉鱼的人，捡东西的人，都要多出许多倍。为了那大堰和湾底下的大河相差的许多倍，为了那许多的许多倍，我也想上姑姑家多住几天，也想亲眼目睹那许多的许多倍，究竟有几多壮观与几多的不同之处。

姑姑家有三个孩子，姐姐比我大四岁，还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一岁，表哥是老二，比我大一岁，从小可是个顽皮又淘气的孩子。据姑姑讲，小时候表哥一到我家，便抱着我的头啃西瓜般的咬，而我只有哭的份了。母亲讲那一次父亲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姑姑和表哥，想抱一抱这大外甥，不懂事的表哥甩手就给了父亲一记蹭亮的耳光，还爬到哥哥住的阁楼上，向下边正在包饺子的大桌子上撒尿。想想多么淘气的熊孩子。但俗话说的好，从小不动，长大没用，即小时候越淘气调皮的孩子长大越聪明，越有出息，反之则长大碌碌无为。也许真的如此吧。从表哥我们两人的身上验证了此话，的确不虚。从小能言善辩，淘气顽皮的表哥，和腼腆老实的我，长大后，几乎快上了两个极端。就是他极度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身价高涨。反观我却显得极度笨拙，混了大半辈子，还稀里糊涂一事无成。就在那年的暑假，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终于到了姑姑家，心想这一回定能看见那壮观的河水，顺便再捡几个大西瓜。然而住了好几天也没有下雨，因为不下雨，河里就不会涨水，不涨水那么多的许多倍就不可能出现。于是我便天天盼着下雨，并盼着下大雨。终于有一天下了一场雨，但并不太大，急不可耐的我，便缠着表哥带我去看河水，姑姑姑父们都不让我们去，说那里太远太危险，最终我的愿望还是落空了。表哥只带着我在他们村子里和小伙伴们兜了个圈，便打道回府了，失望的我只好准备回家。姑姑给了我一元钱，作为第一趟来的红包，姑夫将我送到大姐家，大姐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一双漂亮的凉鞋。第二天，大姐便带我到他们家附近的集上，结果马上就夏末秋初的季节，那些花里胡哨的凉鞋早已不见了踪迹，只好作罢。大姐也给了我一元钱，作为第一趟去他们家的红包，然后由大姐夫将我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