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已经摆放在每个学员的面前,只不过是反扣在桌上的。距离开始答题的时间还有约十分钟,所有学员都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调整身心,为之后长达三个小时的考试做最后准备,这其中自然包括吕烁。
身心刚一放松,吕烁反而不由地回想起昨天下午基因测定的情况,他有点担心,因为自己的情况很特殊。
在吕戍死后,吕烁曾突发过“基因凋亡”的病症,如果不是李德,肯定当时就丢了性命。
说是病,其实当时整个基地的医疗人员、科研人员都不知道是什么病,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也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吕烁因为碱基对脱落、基因表达絮乱、基因调控失灵、DNA断裂等各种基因损伤引发了全身细胞的凋亡,然后给吕烁的病起了个名字,叫“基因凋亡”。
最后在吕烁衰弱到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当时的一群医生、研究员都只顾着惊叹早该死透了的吕烁居然还能喘气,是李德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把自己的基因果喂给了吕烁。
然后,吕烁获得了奇迹般的恢复。
说是奇迹是因为两个原因,其一,医疗组、科研组的成员通过检测推断,吕烁全身约二十万亿个细胞中的基因组都恢复到了发病前的状态。
注意,是和发病前一模一样。为什么能复原得一模一样呢?那种程度、那种范围的基因破损,身体原本的基因自我修复功能连影都没了,即使能恢复到一个健康、平衡的状态,那是如何做到和原来一样的呢?这简直就是奇迹,数十万亿个细胞,每个细胞几十亿个碱基对,这可不是把撕碎了的图纸拼回原样那种数量级的拼图游戏。再说,谁又知道图纸的原样呢?是什么东西在完成这个拼图呢?
其二,则是吕烁仅仅就是复原了,基因果强大的基因强化效果在吕烁身上一点表现都没有,就像是把神话传说中炼好的仙丹喂给了炼丹炉。不对,是喂给了炼丹炉下熊熊燃烧的烈火,丢回炼丹炉起码丹药还在,而基因果在吕烁体能就像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没留。
最后,大家只能将发生在吕烁身上的现象归结为新发现的基因果特殊功效——“解毒”。但是,基变院的院长谌水英一直不肯善罢甘休,她主张对吕烁进行彻底的“研究”。
一想到谌水英每次看自己的那种目光,吕烁就不寒而栗。而且,有她这个基变院院长带头,基变院的人凡是认得吕烁这张脸的,一旦看到他,除了普通人认出吕烁时那种复杂的神色外,往往都还带有一种好奇,想把吕烁切开来看看的好奇。
对于前者,那种惊讶、惋惜、恐惧,又或有不满、仇恨等各种情绪交杂的复杂神色,吕烁已能够泰然处之,但对于后者的那种好奇,始终让吕烁觉得怪异。
昨天为吕烁做基因测定的那位基变院二级研究员就是用这种好奇的眼光盯着他,然后用着完全不同于对待其他学员的谨慎姿态,对他进行了细致的基因测定。
希望这不会影响自己的测定结果,吕烁心中祈祷,不是担心那个研究员的态度,主要还是担心自己曾经的怪病后来有没有出现什么隐秘的变化。
叮!叮!叮!
开考的铃声响了,吕烁把心中的担忧放在一边,立马翻过长长的考卷。
先看了下最后一页的页码,141页。果然,考题的数量根本不是正常人正常情况下能答完的,每个学员需要做到的,只是展示自己的极限。
当然,也有展现自己决断、策略或者说运气的说法,如果所有的选择题全部随缘,然后把时间用在其他类型的题目上,说不定可以勉强答完。
但吕烁不打算这样,只要按部就班,自己这次考试大概率是没问题的,吕烁给自己打气。
这141页考卷,当然不只是这一上午用的,而是总共三天的笔试内容。每天分为两个答题的时间段,早上九点到下午一点,然后从下午两点到六点。每次一到点,学员们需要把自己已经答完的试卷提交监考老师,然后立即离开考场。
考题的内容涵盖极广,既包括类似基变灾害前那些关于语言、算数、物理、生物、化学等方面的考题,也包括基变灾害前不可能会是考题的内容,比如已知的基变怪物类型及特点、基变等级划分及基变技术应用、异常环境生存技巧、基变灾害前的常识及遗物的识别等等。
笔试第一天,吕烁一共答完了32页试卷。第二天,吕烁写完了37页试卷,这或许是因为题目更简单,但也可能是吕烁完全不再担心基因测定的结果而更加专注的原因。
按照以往的惯例,所有基因测定结果有问题的学员最晚会在笔试第二天前被赶出去。
基因测定的结果其实是在测定时就已经出来了,只是不会告诉学员。
基因测定仪器的主体是一个鸡蛋形状,但能躺进去一个人大小的采样仓,采样仓两侧接地的支撑臂上分布有操控面板及繁多的接口。
基因测定的流程简单来说,是接受测定的学员在采样仓里躺好后,研究员将学员入学第一次测定时定点提取并密封保存的30000个基因样本通过一个输入接口导入基因测定仪器,然后采样仓会按照保密的采样点位,采集特定身体部位同样的30000个基因样本。
两次采样所得的样本进行对比后,由基因测定仪器反馈初步的测定结果,测定结果包括是否为同一人的基因这种最基本的,也包括是否存在超常规的基因突变、基因表达功能变化等方面。
然后,测定结果会“象征性”地提交审查,审查组以基变院二级研究员和基地未成年人教培组专家为核心组成,他们将在基因测定结果的基础上,对学员是否服用过作弊药物,是否具备考试资格等事项作出最后的决断,并进一步设定每个学员的预测考试成绩。
说是“象征性”,因为据说审查组从来没有推翻过基因测定仪器给出的关于采样对象是否存在一定程度上基因改造痕迹的判断。
一方面,有本事欺骗基因测定仪器的人,想来没必要参加潜力考试了;另一方面,则或许是存在吕戍所说的情况,基变院的人就没彻底弄明白过这些基变灾害前幸存下来的仪器。
吕烁听母亲叶媌偶尔也提过,说是这些仪器大都缺少、遗失了很多配套、外搭设备,其中关键的就包括基因数据存储、分析的载体。
不仅是基因测定仪器,基因培育皿、取样用离心机、PCR仪、DNA合成仪、电泳装置、能量转换装置以及多功能基因改造仓等基因技术核心仪器都或多或少存在这种缺失数据存储、分析载体的问题。这导致基因数据分析、基因识别、基因表达调控网络分析、基因功能注释、NDA建模测验、基因编辑等基因研究工作或研究手段基本无法实施。
换句话说,基变院对基因改造技术的研究一定程度上就像原始的人体实验,用的是经验归纳法。
“一群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废物。哦,小淑她娘除外。”这是吕戍对基变院最文雅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