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哥进了屋,径自坐在椅子上看容华。
别看弘哥小小年纪,目光却十分的细腻深沉,只是少了几分的耐性。
弘哥等着容华先开口,容华却偏偏不肯说话,又过了一会儿,弘哥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恼怒。
容华挑起眉梢,“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为什么要让丫鬟跟着我?”
“因为。”弘哥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这个八姐姐看他的目光有蹊跷?府里的人看他多是尊敬、羡慕的,还没有谁对他流露出那种怜悯的目光,他这才不由地生疑,遣了个身边的丫鬟多注意她些,谁知道倒让她现了。
现了也没有什么,她能拿他怎么样?谁知道她反将他一军,遣了那个叫木槿的丫鬟来告诉他,让他找个借口去大太太屋里。
凭什么她说一句话,他就要按照她的话去做?偏偏她却好似很了解他,让木槿来跟他说:“小姐说了,二爷想知道什么,去了一看就明白了。”
明明知道是她在耍手段,他却还是上当了。
弘哥后悔不已,他本不该去的,怎么就听了她的话,去了不说,完了还巴巴地送上门来,想到这里,不由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要走,嘴里还不服气地道:“别以为我不敢跟母亲说……”
“说什么?”
“说你……”弘哥辩不过容华,只得回过头来怒目以对,却没想看到容华笑弯了的眉眼。
弘哥不由一愣,容华那恬静的笑容,让他赫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弘哥正看得入神,忽然看到容华嘴唇一张一合,他耳朵似是有金器交鸣的声音,轰鸣不绝,半天那才恍惚明白那话的意思。
她是说:“你的锦帽貂裘还在不在了。”
弘哥惊呆了,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因为功课不好挨了父亲骂,父亲罚他在屋子里静读书。正逢时节,外面鞭炮声不绝于耳,他在屋里枯坐,书本里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只能托着腮想着外面不知是怎么一番玩闹的景象,正觉得难过,听到外面有人喊,“五小姐来了。”
听到这句话,他激灵一下活了过来,忙跑出屋子去看。
撩开帘子,他一眼就看到了五姐姐。那天正下着雪,她踩着雪花,红色的罗裙在地上拂过,拖带了几粒莹白,落在褶皱里,远远看去似花瓣里的晨露,她走到他身前笑着看他,还没说话,她就脱了身上的红裘披在他身上,拉起他的手就要走。
众丫鬟生怕担了过错,急忙拦在前面说,“老爷命二爷在屋里读书的。”
她笑着说:“我可不就是来教他功课的。”
他那时个子还矮,只能仰起头来看她,她眼睛里光芒四射,异常明亮。
雪在脚下“咯吱”地响个不停,也是那时候她告诉他那句诗,说的是,“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后来他将她的锦裘藏了起来,再也不肯给她。
每当她想起这件事,总是会笑问他:“你的锦帽貂裘还在不在了?”
弘哥看着容华愣,又见她伸出手,轻轻地在他额头上比划,“一时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了。”
弘哥想说话,嘴唇机会颤抖的不能言语。
容华又微微一笑,十分清晰地在他耳边说:“是我回来了。”
他的眼泪顿时掉下来,滚过金边绣的衣角落在地上。
弘哥再坐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看容华亲手拿了茶给他喝,清香的茶水入了口,他这才急急放下茶杯,站起身拉过容华的手,真切地喊了一声,“姐……姐……你怎么就……”
弘哥年龄毕竟是小,在他心里只有容华一个亲人,当时容华死讯传来的时候,他只是不敢相信地呆坐了一天,然后在容华灵前默默哭了一回,之后再也没表现出过度悲切来,现在容华回到身边,感情失而复得。与容华见面固然欣喜,之前失去的痛苦却也一并回到了心里,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了起来,恨不得将这些年的痛苦一并泄出来。
哭够了。弘哥还是不明白容华怎么会有这样的经历,容华只是一旁劝说他,里面的细节她也说不上来,“大概是我命不该绝,人都说做亲人的有今生没来世,老天却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
弘哥只在一旁点头,眼都不敢眨地盯着容华看,生怕一眨眼容华就会不见了似的,等到心结一打开,一个个问题就接踵而至,“姐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是得了急病,我才不相信,还有那个赵宣桓怎么就娶了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