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想到自己像是一株没有根的树,又像是蒲公英的花种一般,随着风到处飘荡,真是无味极了。
思维很自然地又转到了冷剑铁蛾身上,他那双剑也似的双眉,禁不住又皱在了一起,真怪事,虽然他对自己曾说过千次万次,不再想她,可是不由自主地总会联想到她身上,她那明媚的眼睛,无情如冰也似的目光,虽是冷漠无情的象征,可是郭飞鸿却似能独具慧心,领略到她内心的真情。
他想:“她是一个寂寞的人!”
这一点似可认定,因为大凡一个个性怪异,脾气暴躁的人,他的内心也是空虚的,需要友情的滋润。可是铁蛾是那么的拘束着她自己,她固执得近乎绝情,而且任性得叫人无法亲近……
残烛的光蕊摇曳着,有些闪闪欲熄的样子。
郭飞鸿越想越是黯然,内心好似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为了便于行走,他伪装成一个送丧的苦主,两个老怪物在被点过“心经大穴”之后,双双送到了棺材之内,伪装成一双尸身的模样!
这个主意的确是出得妙,而且可以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顾虑,花明、石秀郎被关在棺材之中,自然是听话老实多了!
郭飞鸿在室内走了几步,吹灭了灯,室内立时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他又推开了一扇窗,遥遥向着当空那弯上弦月望去。
他喜欢独自看月,因为他觉得月亮是世界上一个最能慰藉寂寞人的伴侣,它虽然高高在上,可却要对每一个寂寞者都施以温情!
今夜,郭飞鸿遥遥地注视着它,益发觉得它洁若冰铸,说不出的那么可人,在气质上来说,那狠心的铁蛾,倒是与它有几分相似。
“铁蛾!铁蛾!”他喃喃道:“你到哪里去了?”
思虑不由自主地又集结到铁蛾身上,真是想一阵伤心一阵,叹息一阵,由铁蛾又想到唐霜青,郭飞鸿更是不胜悲伤,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唐霜青对自己竟是如此痴情。
飞鸿长叹了一声,他犹记得烈女盛冰告诉自己的那些话,看来那唐霜青的确是把自己当作心目中的情人,只看她在得悉自己与铁蛾结识后那种失望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她也走了,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眼前浮动着唐霜青那种娇柔凄寒的玉姿,这和当年在“宝华班”的娇艳风仪,大是不同了!
郭飞鸿想着想着,不禁有些着起迷来。
窗外袭来了一阵寒风,使他打了一个寒战,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深深地觉得自己幼稚可怜,如今事过境迁,万念俱灰的当儿,还想这些干什么?
他走到棺材旁边,双手托起了一具棺盖,棺内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那是病书生花明,在灯光下面若白纸,那样子真像死了一般。
飞鸿伸手在他鼻下试了试,感觉出有极为轻微的呼吸,当下忙把棺盖放下来,又转到了另一具棺前,打开了棺盖,却见石秀郎睁着双眼,龇牙咧嘴的样子甚为可怕,飞鸿不由吓了一跳,当时伸出手在他心前摸了摸,不想手方触上,石秀郎突地坐了起来。
郭飞鸿为之大吃了惊,倏地退后一步,道:“你……”
可是目光着处,那石秀郎尸身仍然是僵若石刻,一动不动,只是脸皮上却似抽筋一般地抽动着,飞鸿看了看才略为放心,他知道是自己无意触到了他心经左脉,才使得他有如此现象,并非是他醒过来。当时上前一步,双手重重地在石秀郎肩上一拍,石秀郎“通”一声又倒了下去。
飞鸿吁了口气,受了一场虚惊,心想果真他二人之一苏醒了过来,那情形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想着自己此行押着如此两个老怪物,真要是有了闪失,那情形不但糟,说不定就有杀身之祸。想到此益发觉得要早一日把这两个祸害送到龟山,那时自己才算能脱了肩负。
※※※
江南的天气阴湿多雨,已是细雨绵绵的梅子熟时,到处飘飞着黄梅细雨,泥泞道上一蓑一笠,点缀出一幅江南雨景图!
郭飞鸿实不敢指望,这种雨天到什么时候才能放晴。由于雷火道人限期四十九日,如果在四十九日之内不能赶到龟山,可就保不住此二人会醒转过来。
虽然说四十九日限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却也不能多作不必要的逗留,无可奈何之下,飞鸿只有起程了!
在细雨蒙蒙的泥泞道上,他那一辆特制的丧车,缓缓地前行着。
这一辆特制的送丧车子,车蓬宽而长,由一匹健骡拖着,人坐蓬下,可以防止直落而下的雨珠,但由于风吹雨斜,郭飞鸿虽是披蓑戴笠,仍然弄得遍身水湿。
他的车子顺着江宁驿道直行而下,到了当晚,已经来至皖省的“太平府”当涂县境。
这地方距离“蓝湖”很近,而且眼前已可见滚滚的江水,奔流而下,甚是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