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一下。”
他问这重要吗,我说也许。他倾身向前,声音压低。“我操。”他说。
“他就那么一直嚷着‘我操’?”
“也不完全是。”
“你就照着讲。”
“呃,好吧。他说的是,他不断地喊:‘我操,我操,我操了我妈!’这话他嚷了又嚷。”
“他说‘我操’,还说他操了他妈。”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你当时怎么想?”
“我觉得他疯了。”
“你有没有想到他杀了人?”
“噢,没有。我马上想到他是受了伤。他全身是血。”
“他的手?”
“全身。他的手,他的衬衫、长裤,他的脸,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我本以为他给人砍了,但仔细看看他其实没事,血不是他的。”
“你怎么看得出来?”
“我就是晓得。他没事,不是他的血,那应该就是别人的。”他擎起杯子,一饮而尽。我挥手招来侍者,为潘科夫再点一杯啤酒,我则点杯咖啡。侍者拿来饮料之前,我们就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潘科夫过去几天拼命想排出脑外的事情,现在又统统给逼回来了。他面容惨淡。
我说:“所以你就猜到公寓里有具尸体。”
“我知道会有,嗯。”
“你当时以为会是谁呢?”
“我以为会是他妈妈。他一直嚷嚷,‘我操,我操了我妈’,我以为他发了失心疯还怎么的,把他妈妈杀了。我连走进去了都还以为那真是他妈,你知道,因为起先根本看不出她年龄什么的,就是那么个血淋淋的女人光着身子,床单、毛毯全浸在血里,暗红……”
他的脸白里泛绿。我说:“放轻松点,路易斯。”
“我没事。”
“我知道你没事。把头搁在两膝中间,来,离开桌子侧过来,头低下。你没事的。”
“我知道。”
我以为他会昏倒,结果他还是稳住了。他的头保持一两分钟没抬,然后直起身来。他的脸现在有点血色。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咕噜噜狠狠灌下几口酒。
他说:“老天。”
“你现在好了。”
“嗯,对。她在那里,我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吐。我不是没看过死人。我老爸,他心脏病发死在床上,头一个走进他房里看到的就是我。而且当了警察以后——你知道。可我从来没看过那种惨状,我非吐不可,可我又跟那混账铐在一块,他的老二还甩在外头晃着。我把那狗杂种死命拖到角落,然后开始大吐特吐,就那样,在房里一个角落,然后你知道怎么样吗?我突然咯咯笑起来。我没法控制,我站在那儿像个白痴一样,咯咯笑个不停,哪想到跟我铐在一块的家伙,竟然停了他满嘴的胡言乱语问我说:‘什么那么好笑?’你信吗?就像他要我跟他解释这个笑话,好让他也开开心。‘什么那么好笑?’”
我把我剩下的波本酒全部倒进咖啡,拿汤匙搅一搅。我开始知道理查德·范德普尔的一些片片段段。目前这些片段根本凑不到一块,但它们最终很可能会拼出一幅完整的图像。不过它们也有可能永远带不出任何具体结果。有时候全貌还远不如局部分开看来得清楚。